第四章AM12：00無可奈何牌賊船變奏曲
1．
等我衝下二樓，在一樓大廳裏，撞上了一個人。
應該說，是有人故意攔住我。由於狂奔的慣性，我猛力地撞上了他，他捂住胸口，連退好幾步……
隻聽他咬牙切齒地說：“雲曬曬，這麼晚了，你又要去哪裏？”
穿著亮閃閃的鉑金扣子製服，極度不爽地皺著眉，左眼一個大大的熊貓眼，嘴角上挑，露出三分不耐煩，七分危險又英俊得像個神仙！這人不是韓昕是誰？
⊙_⊙||他怎麼出沒於薔薇樓？
我轉念一想，他想來視察一下供他選美的班級，有什麼不可以的？難道他是來找我，報下午砸球之仇的？混蛋！來吧，我現在在抓狂期，不會怕你的。
現在我的腦海裏隻剩下被人出賣的感覺，危險倒是先放到一邊去了。
一撞見他，我心裏的暴躁沒處發泄，沒來由地一陣狂怒。
“我要回家！我不要待在這裏……一刻也不要！”我向他咆哮。
韓昕見狀愣了一下，隨即也沒有好氣地奚落我：“雲曬曬，你又耍什麼花招？三更半夜才回來，回來後又發瘋，吼得整個伊斯米蘭都聽到你的鬼叫聲……”
“韓昕，你個大混蛋！我討厭你，你知道嗎？討厭，討厭……我不要在伊斯米蘭再待一分鍾！我要回家，回家……”我更憤怒了，對著他又一陣狂喊。
想到韓昕曾經對我說過的那些話……我一直以為他是在臭P，並且我也一直以俠女自居，不遺餘力地打擊他的臭P，可是，可是，萬萬沒想到我自己本來就是供他挑選的候選人之一……好丟臉啊！嗚嗚嗚，沒法活了！越是丟臉，越是沒法麵對他，一旦看到他，就隻好用生氣發脾氣來掩飾我的尷尬。
“不準回去！給我老實地回宿舍裏休息！”韓昕想也不想地回答。
他聽不懂我的話麼？我說了那麼多個“討厭他”，他聽不懂麼？為什麼不抓狂、不生氣，然後一怒之下答應我，就把我扔出學校？
難道他覺得這樣放我回去太便宜我了？還是又想到了什麼新的捉弄人的鬼點子？
他為什麼一定要我待在伊斯米蘭，上次我鬧退學也是他從中作梗才沒有得逞！他到底是什麼意思？我覺得自己的腦細胞一瞬間紛紛崩裂，完全沒辦法思考。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我的腦中，突然浮現出一副令人震撼的畫麵：花開明媚的大禮堂裏，有著聖潔的十字架，有著小孩子們的梵唱聲，還有莊嚴的牧師，我頭戴亮晶晶的公主王冠，身穿潔白的禮服，旁邊站著滿臉微笑的韓昕，同樣也是潔白的禮裝，鮮花陣陣飄落如雨……
想到這裏，臉“騰”地一下紅了。
我的天！我到底是在想些什麼？我真的瘋了！腦子怎麼會一下子短路？我怎麼會想到和韓昕這麼討厭的人在一起？
我的神經係統徹底被打亂！剛才的想象真是太恐怖了！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混蛋！讓我回家！”為了掩飾極度的尷尬，我叫得更大聲了。
樓梯口躲滿了在偷聽我們講話的女生，聽到我的狂叫聲，大家都發出唏噓，宿舍管理員阿姨站在門邊，望著我們兩個不知所措！
“昕少爺，您不是剛剛已經走了嗎？您是不是看到雲同學回來，所以又折回來了？”管理員阿姨終於戰戰兢兢地發話了。
什麼？韓昕到薔薇樓是來找我的？他居然監視我的行蹤？
沒想到聽了管理員阿姨的話，韓昕的臉居然比我的還紅，他看了看四周，咬咬牙，低聲咒罵一句：“該死！”，然後上前就拉著我的胳膊，朝薔薇樓外麵拖……我拚命地掙紮，但他的力氣太大，一時之間我掙脫不了，隻得任他把我一路拖出了薔薇樓。
薔薇樓外黑影閃魅，路燈昏昏欲睡，而韓昕的黑眼圈愈發陰沉，臉上帶著恨不得一把掐死我的表情，眼睛裏冒著怒火……
他想幹嗎？
真正殺人滅口的時候到來了，我是不會怕你的！哼哼……
“混蛋韓昕，你放開我！我要拖我去哪裏？啊啊啊……非禮啊……”我開始高聲尖叫。
隻有一個信念，絕不能讓他得逞！
韓昕的眉頭擰得更緊了，聲音裏充滿了威脅：“你再叫一聲試試？”
“救命啊！殺人啦！非禮啦……唔……放……開……”嘴巴放不出聲音，被他的一隻大手給緊緊捂住了，我隻能唔唔幾聲。
“雲曬曬，你有沒有公德心？這麼晚了，你大喊大叫，是想故意影響其他同學休息？”韓昕厭惡地看了我一眼。
混蛋！混蛋！敢這樣瞪我……
如果是別人，我也就算了，偏偏是韓昕！我絕不能容忍！他是世界上最可惡、最臭P、最小心眼、最自以為是、最莫名其妙的一個混蛋男生！有錢就了不起嗎？長得帥就了不起嗎？當王子就了不起嗎？
今天我無論如何不能平息心中的怨氣……被親愛的媽媽出賣到伊斯米蘭來給世界上最討厭的韓昕欺負……
嗚嗚嗚……
我是新時代的美少女，居然如此沒有人權地被出賣給某可惡王子選美！
不是我不想發揮忍者神龜的精神，而實在是忍無可忍啊！
我要氣瘋了！不行，要反抗！
我蓄集全身的力氣，用雙手扳過他捂住我嘴巴的手，張嘴就咬下去……
“啊——”韓昕跳起來，一聲慘叫，嚇得薔薇園四周叫得正歡的夜蟲紛紛安靜下來。
趁他呼痛鬆手的空檔，我再次拔腿就跑。
可沒跑出三步，我就被他伸手惡狠狠地拉了回來，因為他用力太猛，我的頭一下子撞在了他的胸前……他胸前的一顆扣子磕得我的額頭生疼，我更加爆怒了。
“韓昕，混蛋！放開我！不然信不信我再咬你一口……”我邊罵邊用手摸摸額頭，另一隻手則毫不客氣地去捶那顆該死的扣子。
我的這句話提醒了他，他立即把我的頭用力按在他的胸前。我動也不能動，臉緊緊地貼在他的製服上，鼻子不能呼吸。
混蛋，他想憋死我嗎？
“你現在再咬啊！雲曬曬，你犯得錯足夠死一萬次了……該死！”韓昕惡魔似的聲音在我的耳朵邊毛骨悚然地響起，“我真的很想痛扁你，你知道嗎？”也許是韓昕憤怒至極，他的聲音反而漸漸平穩起來，但是越平穩就越讓人覺得心驚膽戰。
我被他用力緊緊地摟著，動也不能動，隻覺得呼吸異常困難……
“唔唔唔……”我抗議！眼睛什麼也看不到，世界一片黑暗。
“雲曬曬，我本來對這次的選美事件就已經夠惱火了。警告過你多少次，不要來煩我，你偏偏三番兩次不怕死地來挑釁……從來沒見過比你還煩的女生了……”韓昕邊講話邊停頓，發出絲絲輕微的呼痛聲。
氧氣越來越少，我的兩隻手上下亂抓，想推開他，而他卻紋絲不動……
在這個嚴重缺氧的時候，生死關頭擺上我的大腦中樞係統。
要死還是要活？
要死就大可不必多想了，直接再等幾分鍾，我就可以準備去超生了。
要活的話，就要想辦法了，首先要向他告饒，請求他大人大量，放我一馬……保證再也不能罵他、吼他、砸他、咬他……
能辦到嗎？思考中！
“喂？你怎麼不動了？這麼快就死掉了？”韓昕見我不動，稍稍鬆開一條縫。
我趁機呼吸大一口。哇，能呼吸到空氣，真的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情啊！
我抬頭，夜空裏，星星們漂亮地聚在一起，溫柔地在說話，夜風吹來，清涼卻不冷。微風吹拂著韓昕的頭發，一縷拂在他的嘴角邊。他正惡狠狠地低頭瞪著我，神情竟然有一絲緊張，不過我懷疑是自己眼花。
他鬆開手：“我現在放開你，你不要再鬼叫了，聽到沒有？”
聽到他這句話，我才發現，原來我整個人都窩在他懷中，想到這裏，心不由自主的慌亂起來。
他是在擁抱我嗎？他的懷抱好溫暖哦！
一絲甜蜜感悄悄盈漫在心頭，好喜歡這種莫名喜悅的感覺……臉不知不覺地變得發燙，我再不敢正視他，趕緊低下頭。我的臉一定是紅紅的，在不太亮的路燈下，他應該看不到我臉紅吧？
可惜他是在懲罰我，不是真正想擁抱我……他臉上的表情是如此凶惡，如果是真正的擁抱應該是溫柔的吧？
暈！我又開始胡思亂想了，什麼可惜，什麼擁抱，什麼溫柔？
韓昕是我在世界上最討厭的一個人，我對他一點想法沒有！一點點也沒有……我怎麼可能會對他胡思亂想呢，更何況，他有那麼多女生可以隨便挑選，一C的金玉珠就長得超級漂亮，就算他不喜歡金玉珠，還有其他很多女生，每個人都各有千秋……
為什麼我這麼傻，為什麼還要待在這裏做別人的陪襯呢？還是早點回家，離開這裏，這裏的一切本來就不是屬於我的……
好像越想越莫名其妙了！
趕緊打住，現在是傷心失意悲痛的時候……我怎麼會莫名其妙地變成花癡？我到底在做什麼白日夢啊！
“聽到我講話沒有？雲曬曬，你很奇怪唉，一分鍾之內至少換了一百種表情……”韓昕不耐煩了，用力晃了晃我的肩膀。
“韓昕，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惹你了！”我可憐巴巴地說。
韓昕猛然見我用這種表情跟他講話，一時之間適應不了，硬是愣了十秒鍾之久，這才反應過來。
“我沒聽錯吧？”韓昕顯然不相信。
我抬起頭，用流浪小狗一樣的可憐表情，眨也不眨地看著他的眼睛：“韓昕，隻要你讓校長開一張退學證明，我保證我以後再也不會出現在你的麵前，當然也不會惹你生氣了。”
韓昕用奇怪的目光打量我：“為什麼要退學？怕我找你麻煩，還是剛才她們又欺負你了？”
“都不是。因為我不想待在一年級C班，我不想參加選美……我根本沒有報過名，也不想報名。我是被我媽媽騙來的，她告訴我是特招，不用交學費。我家很窮，所以我就來了……”
“這就是你編出來的新理由？你以為我不知道進一C都必須經過比賽嗎？為什麼你想出來的花招總是與眾不同呢？”不知道為什麼聽了我的話，韓昕有點生氣了，寶石一樣璀璨的眼睛裏散發出兩道犀利的光線。
他是什麼意思？分明不相信我麼？我說的話，我做的事，在他的眼裏都隻不過是一些花招麼？或許我本來就不該出現在一C，出現在這裏，注定隻能被他這樣輕視！
我憤怒了，狠命地用力推了一把他：“是，是我編出來的新理由。其實真正的理由是，你是個混蛋，我最討厭你這種自以為是的混蛋了！所以，我不想看到你……這個理由你滿意嗎？”
他沒有防備，被我一下子推倒在花叢中，用手撐地時，薔薇刺深深刺入他的手中，他的臉色驟然一凜。
看到他的手被刺，我的心裏一陣慌亂，後悔不迭地衝過去，拿起他的手一看，已經在流血了……
路燈投射下溫暖而冰涼的光，他用力甩開我的手，任由血一點點地沁出來。
韓昕的聲音變得漸漸冰冷：“你真的這麼討厭我？很好！我也很煩你，也不想見到你，你明天一早就離校吧！退學證明我會讓人送到你家去的……”
他的聲音中還夾雜著一絲落寞和顫動。
一陣冷風吹過，我渾身打了一個寒戰。
我沒想到他會這樣，我以為他會跟我發脾氣，會還擊我，但是，他沒有，他整個人像是怔在那裏，一絲莫名的感傷籠罩在我們的中間。
我不安地抬頭看向他，路燈下，他的臉上似乎有一絲傷痛閃過，但很快就不見了。他恢複到高貴的、優雅的、冷漠的、拒人於千裏之外的表情。
這時候的他，就像出現在電視裏麵一樣，遙不可及！
我甚至覺得剛才我們倆靠得那麼近，那隻是一個夢境。
我的心也不由得難過起來，仿佛有絲絲的抽痛，這種痛與胃疼有很顯明的區別，胃痛是那種猛烈的，冷汗淋漓的痛，而這種痛，是細細的，有一陣沒一陣，像是心的某一角不知不覺地被劃開了一道傷口。
我突然好像聽他再說一次。
“你給我乖乖待到宿舍裏去，離開伊斯米蘭，想也別想！”
可是韓昕站起來，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站在原地，月色一片靜謐。
不遠處，忽然傳來韓翼欣喜的聲音：“雲曬曬，原來你在這裏……聽管理員說昕和你在一起，他人呢？我剛回公寓洗了個澡，薔薇樓又暴動了，你能不能讓我好好休息休息，真是讓人頭疼啊！”
而我仍望著韓昕離開的方向，他的人影已經不見了。我說討厭他，他是真的受到了打擊麼？他不是很臭P的嗎？他為什麼這麼在乎我的話？
或者根本就是我多心了，他是王子，那麼從容自若、天生高高在上的人，怎麼會受到我這樣的小人物的打擊？
那我又是真的討厭他嗎？討厭一個人是這樣的嗎？為什麼對於他，我總是有點期待、有點憤怒、有點喜悅、有點向望、有點淡淡的在乎呢？
我茫然了……
2．
由於被子、枕頭全部被金玉珠扔了出來，回寢室肯定又要大動幹戈。
我也不想再跟她們發生爭執，我覺得好累，不想吵了，就想好好地休息一下。原本跟韓翼嚷嚷著要回家去住，韓翼說已經很晚了，這樣突然回去，家裏人會胡思亂想的，想想也有道理。於是，我勉強接受了韓翼的意見，去他的公寓休息一晚。
他是堂堂韓氏二少，據說，他的房子都是超豪華超大型的，不怕多住我一個人，並且絕對保證人身安全。韓翼總有一種讓我依賴的感覺，像很好很好的朋友一樣。以前雖然知道他是花花公子型的人物，但是經過這些日子的接觸，我發現並不是那麼一回事，從沒有見過哪個女生跟他走得很近，他為人也很正派。而他對我來說，更像是一個不錯的兄長，在伊斯米蘭這些日子裏，一直是他在保護我，看到他，我就覺得很安心。
看起來外界的傳聞也不太可信，
韓翼所住的地方是逸寧居，位於學校宿舍區最後麵，是一幢兩層別墅小樓。逸寧居很安靜，有一個單獨的院落，院子裏全部是薔薇，還有涼台、草地上各種燈光柔和寧靜，使小樓看起來相當的精致。
韓翼幫我拎著行李，我們一進門，就看到了坐在客廳沙發上的韓昕。韓昕麵前的玻璃茶幾上，擺著小藥品箱，他正在給自己的手搽消毒酒精，受傷的手上有斑斑血跡，血是沒有流了，但是紅腫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