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安靜雨拖著重重的拉杆箱站在校門口,太陽很大,她眯起眼,抬頭瞥了眼燙著火紅“蘭市三中”字眼的柱子。火紅的字在太陽下有些刺眼,像是有人把針狠狠地插進她的心裏,隻覺得胸口一窒,便忙低下頭,不敢再看。
快步追上母親,卻又在與她差一步距離時漸漸停下,靜靜地跟著走,她知道若不是怕昂貴的學費有些什麼閃失,母親是絕不會跟來的,畢竟自己讓她失望了不是嗎。
中考考得很糟,誌願填得更糟,誰也不能怪,隻能怪自己太不爭氣,就是這樣。安靜雨覺得心頭有股酸氣直往上冒,她用力吸了吸鼻子,看看天空湛藍湛藍的。低頭,繼續默默地跟著母親。
找班級,交學費,與年輕的班主任寒暄幾句後,母親給了她一個眼神,便匆匆走了,仿佛這裏正燃著一場大火熱烈的灼燒著她,促使她不得不快速逃離。
安靜雨在母親的眼裏發現有什麼一閃而過,她想努力捕捉住,但那逝去的太過迅速隻好作罷。許多年之後,安靜雨才知道那一閃而過的叫心痛,但到那時她已來不及懺悔。
這個班級很吵,隻是Quiet對這個班級的第一感覺,Quiet是安靜雨的英文名,也是“安靜”的英譯,許多人說她是真真正正的人如其名,好友金鈴子常笑著說她“怕是早在取名字的時候便被定了性格”。而她總是笑笑:或許吧。
其實Quiet很羨慕擁有人來瘋性格的人,比如,她現在的同桌,才多一會功夫,她就幾乎把全班的底摸了個遍,什麼這個人是市級英語比賽的第二名啦,那個人家裏開了本市出名的某某飯店啦,還有那個誰誰誰的爸爸是人大代表啦,等等等等,隻差沒有問誰家的小狗叫咪咪還是叫汪汪了。
“Hey,同桌,你好,我叫玄依依,小名叫幺幺,你可以叫我依依或幺幺,你叫什麼名字呢?”這是她的人來瘋同桌對她說的第一句話,聽罷不覺莞爾,是個有趣的人呢。
“安靜雨,或者Quiet。”初中的時候因為英語老師兼班主任Alice的喜好,大家都會互相叫對方英文名,也就習慣被叫做Quiet了。
“安靜……哎呀,安靜就好了,好聽又順口,還有,姐姐最討厭拽洋文了。”玄依依抓抓頭發,很無奈的樣子,但Quiet還是捕捉到她眼底一閃而過的狡黠。
淡淡地笑了笑,“你覺得好就好。”挑眸間卻看到玄依依膛大了眼睛望著她,“怎麼?”“啊……啊呃,不,沒,沒什麼……”依依看似痛苦地咽下一口口水,看起來卻是可愛極了。Quiet眼底的笑意更濃。“那個,安靜,我們是朋友了對不對?”小鹿般的眼睛緊緊盯著Quiet,就像在說:“快點頭,快點頭”,像足了一個討糖吃的小孩。
“安靜雨,你下去點不行嗎,真是的,想擠死我啊……”前桌罵罵嚷嚷地說著,眼睛卻緊盯著Quiet身後的卓浩不放。
Quiet看了看比自己位子大一倍多的空間,又看了看前桌失神的臉,沒有說話,隻是靜靜把桌子往後拉,直到在離自己胸前一拳的地方才停下。
不是怕了,而是真的不想計較,她知道卓浩有這樣的魅力,讓一個陌生的女孩對她怒目而視。隻因為她和卓浩是初中同學,到這個陌生的地方,能再見就是緣分,自然要對她多照顧一些,更何況,兩人關係從前也不差。
“哼!”前桌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用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你得意什麼?”
Quiet抿了抿嘴,突然覺得這個女孩很可悲,她從來不曾搞清楚狀況,難道自己剛開學就要被樹敵了嗎,算了,無所謂。她淡淡的開口:“我的確沒什麼可得意的。”
前桌卻誤解了她的意思,以為她覺得擁有卓浩的關心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氣地狠狠地踢了一下桌肚,扭過頭去不再說話。
知道前桌誤會了她的意思,也不想解釋,沒有這個必要,也顯得矯情。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轉過身,眼前赫然出現卓浩放大的俊臉。Quiet不自然地往後仰了仰,待調整好了距離,才衝他笑笑。
"她怎麼了,突發羊癲瘋?”卓浩指指Quiet的前桌,不明所以。
“還不是我們的卓大帥哥魅力無邊,你氣場太強啦,波及我這條小池魚嘍。”Quiet難得開了一次玩笑,以示自己真的沒事。
“對不起。”卓浩說得很誠懇也很認真,他覺得Quiet是個好女孩,而好女孩是不應該受委屈的,尤其是因為他,這次也是,還有那一次……
Quiet靜靜地看著他,帶著淡淡的笑容,知道他是想到了那件事,也知道一個暑假自己的表現很不好,讓親友們很擔心,於是小心斟酌著詞眼,慢慢地說道:“卓浩,這不是你的錯,你用不著和我道歉,”捕捉到卓浩眼中的憐惜,更是燦爛一笑,“我們是朋友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