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下雪了。”城主抬起頭看看窗外,用疲倦地聲音說。埃裏克默默地將他桌上的文件整理成列,接著扶起他走到窗邊。
之後許久,他們都未曾說話。
這是入冬以來的第三場雪,從恐怖之塔最高的窗戶望下去,整個要塞如同披上了一層白色——正如城主大人腿上的白色繃帶。進入白銀之月後,每下一場雪,整個世界都要再冷上一分,直到水晶之月時才會回暖。城主大人無疑也感受到了,他的舊傷每到這種時候都會發作,疼的無法行動。
他們沉默地看著弓箭手們的訓練,恐怖之塔的骷髏射手部隊在整個天災軍團中是獨一無二的——死在新月塔的每一個精靈遊俠幾乎都被轉化成了亡靈。這些技藝高超的射手們在死後仍然如同生前一樣,幾乎每個人都箭無虛發。箭靶上很快便插滿了箭,隨後被拔去,接著再次插滿。
這是他們除了殺人之外,唯一的樂趣。那些死去的遊俠們早就變成了冰冷的屠殺者,如果麵前的不是箭靶而是活生生的生物,或許他們會表現的更好。幾小時裏,唯一的聲音便是箭矢射中木頭時傳來的促響。
隨後,埃裏克隱隱聽到了旋梯上靴踏大理石的聲音,急促而暴躁。
他知道那是誰,Strygwyr走路的時候總是如此。當他循著獵物留下的血腥味追蹤的時候,步子會更加瘋狂。他是一個嗜血的殺手,而且沒什麼耐性。傳說他喜歡撕開獵物的傷口,讓他流著血逃跑,直到獵物精疲力盡倒下後,才去結果他的性命。
Strygwyr的手上早就沾上了來自數不清的死者的鮮血,可這還遠遠不夠——城主大人說過——他永遠在渴望更多的鮮血。
當他走上旋梯頂的平台時,埃裏克的長劍一橫擋在了他麵前。“城主大人在休息,您不能打擾。”他嗓音柔和輕緩,但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
在他開口之前,Strygwyr的表情就已經很沉了,現在更是變得陰如影,“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他是個分辨不出年齡的獸人,但根據埃裏克的推測,應該不會超過三十歲。常年被鮮血浸泡的雪影山貓皮鬥篷已經微微泛紅,散發著微微的血腥味。他的臉頰消瘦如刀削,鼻梁卻異常高挺;頭發幹燥卷曲,像脫了水的幹草一樣亂糟糟地披散在肩上;深深凹陷的雙眼透著隱隱的紅色,表示著主人的情緒瀕臨失控。“讓開。”
如果他帶著那對鋒利的拳刃,埃裏克很擔心這裏會有一場血戰。可謝天謝地,他把武器留在了下麵……埃裏克很清楚自己的實力和眼前的這個人有多大的差距,但為了職責他必須阻攔。“城主大人在休息。”他重複道。
“我已經無功而返了太多次,”血魔眯起了眼睛,那一抹紅色顯得更加恐怖,“我知道他的傷,也很清楚這種天氣對他的影響。可三天之後,我們就得在晨星港同那些該死的暗夜精靈以和薩特們談判了,在一切變得無法挽回之前,我必須見到他。”
“城主大人正在休息,”埃裏克毫不退縮地與他對視,“他休息的時候不可打擾。”
“聯合之日就要到了,”血魔握手成拳,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麵而來,“和近衛軍團聯合是所有天災的奇恥大辱——即使在最黑暗的時刻,我們仍然驕傲地獨自奮戰,Magnus將軍和刺刃之心才是我們的榜樣。”
“可我們同樣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埃裏克努力忽略胃裏由於血腥味而掀起的翻騰,“Magnus和刺刃之心都沒有回來。”
黑色的翅膀,帶來死亡的訊息,細小的字體密封在凝固的琥珀之中。Nessaj大人肯定預感到了信裏的內容,因此他拿到信之後久久沒有拆封。整個下午,他都坐在那裏,桌上放著那張羊皮紙,凝視著窗外飄零的雪花。直到太陽落山,夜晚的空氣漸漸轉涼。後來,他又凝視著月光下的飄雪,直到午夜降臨,他才讓埃裏克拿來蠟燭,好在黑暗之中讀信。
“他們的名字永遠記在了黑暗之典上,”Strygwyr冷冷地回答,“死亡是戰士的最高榮譽,你該為他們感到高興。讓開,否則我就奪下長劍……”
“埃裏克,”門裏傳來聲音,“讓他進來吧。”城主聲音沙啞。
埃裏克收起了長劍,站到了一旁。Strygwyr瞪了他一眼,才推開門走進房間。“您要同近衛軍團和薩特們結成聯盟嗎?”血魔單膝跪下問。
城主轉過身,棱角分明的臉上掛著一層疲倦,自從Magnus將軍死後,他便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著。埃裏克說不上來究竟是現在的Nessaj顯得老一些,還是幾年前死去的Mogul‘Kahn顯得老一些。他的身體已經不再魁梧健壯,再也無法承受沉重的盔甲,腿上的燒傷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他,每次換藥時都必須切下許多腐肉。然而他卻毫無怨言地忍受著這些痛苦。“我很久以前便做出了決定,並且在議會上宣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