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合院的門被撞開,前院的動靜把人都吸引過來。
“姥姥……”采清手裏的竹篾一扔,腳下一軟,衝著大牛就奔過來。
竹篾落地,踢到壇罐的聲音,把幾個循聲走來的人嚇了個愣怔。
葉氏臉色青白,捂住嘴低聲道:“她姥姥,這是怎麼了……哪兒摔著了……大牛,快幫忙背到屋裏去……趕緊去叫郎中過來……”
采清忍不住掉了淚,李陶氏縱使痛的狠,仍然摒著氣:“別把你娘吵醒,她身子重,禁不住嚇。沒事,嘶……姥姥就是,摔了一下……”
大牛臉上的神色很是難看,嘴抿得緊緊的,囁了囁沒說一個字。
他分明見到秦氏慌慌張張地往回跑沒了影,先前聽到一些動靜,當時隻顧得上救李陶氏,哪裏會去想其它的。
那邊已經有人去叫徐老郎中,大牛喘了一口氣,沉著臉看嚇壞了的眾人,在這裏也不是一回事,就說了一句,“我去把馬車拉上來,若是要進城裏,馬上就能走。”
幾個人手忙腳亂,撩起李陶氏的袖子和褲腿,隻見腿上磕得青青紫紫,還好襖褲有棉花嵌著,隻是皮肉痛,沒傷到骨頭。就是手腕就有些險,沒人敢上前去碰,就怕不小心搓了骨頭。
“姥姥,你哪裏還疼,跟我說說。”
“是啊,別忍著,這是摔哪兒了……怎麼都把膝蓋給頂紫了。”
“姥姥別怕……”
一旁的采清端來水給李陶氏擦淨臉,額角上密密麻麻的冷汗。
聽大牛說是在桃溪邊摔去的,那兒的地平的很,再說李陶氏雖說年紀大了,但走個路怎麼說也不會摔這麼重。
大家心裏都有些不好的念頭,怕事情並不是這麼簡單。
李陶氏心裏也生著氣,見乖巧的外孫女給自己忙裏忙外,又想到秦氏那張惡嘴,還有那一群看著就不是什麼好後生,一時間淚糊了眼。加上葉氏憂心地問著,李陶氏不由深吸了口氣,說道:“朝秋娘,去,去把明泉和明棟叫來,不是為我這摔的事。我這個老婆子是不中用,動不了那惡婦,這個嘴毒的,一心想要把兩家的名聲搞壞啊……”
一席話說下來,李陶氏兩行濁淚滾了下來,旁邊站著的采清,亭玉和朝秋都有些惶然,這是怎麼了,姥姥,姥姥怎麼哭了?
朝秋心裏一沉,惡婦……不會是……
葉氏倒是利落了不少,縱使鼻頭眼睛酸的很,但始終咬著牙給李陶氏退褲腿塞墊子,這家裏家外可不能沒個主心骨。
幾個孩子被趕到外頭去忙活晚飯,縱使沒個心思,葉氏也不讓她們在這裏呆著。
等人都走遠了,李陶氏這才對湊過耳朵的葉氏說了原委,尤其是說到秦氏汙蔑金秀才和采清的話頭上,臉上的皺紋都漲滿了怒意。
“這叫什麼事!人說娶個媳婦要守婦道,你說明庚這媳婦,嘴巴怎麼就這麼毒!莊子上那幾個嚼舌的少了她的摻和,好不容易歇了嘴過上了消停的日子,再沒傳那些是是非非的。她一出來,開口閉口就是編排人,連自己閨女的名頭都搞臭了,現如今還想著拉咱們下水。”李陶氏氣的胸口一顫一顫,被葉氏一遍遍不停撫著順下去。
葉氏原先想勸淡的心思,卻再也說不出口。
若秦氏是對著她來,她可以忍,但是說到自己的閨女,這口氣再也撐不下去了。
去年這個時候,一家子逃難一般回了井疊莊,原想著好好地過日子,可這家裏,哪裏有他們呆的地方?日子窮可以湊活著過,可是人心都背著自家,怎麼捂也捂不熱。
楚高氏心裏最中意的就是這個大媳,將近二十年家裏家外摻把手,說起話來十個都頂不過她。那麼些年李氏被秦氏壓得死死的,不也是默許的麼。
她一向少言軟性子,吃了虧都往肚子裏咽。沒辦法,那可是婆婆和長嫂,這個世道,沒有人能夠不顧一個孝字的。
都說長嫂如母,可這個長嫂,向來都是個見錢眼開的。要不是她,十多年前,自己怎麼會同意跟著楚明泉背井離鄉,帶著一雙兒女去人生地不熟的嶺南過活。
也許之前那分家的事,豆腐的事,都可以當她起了貪心罷了。可是現在掙錢多了,一點都沒有虧待過山下大院裏的人,但凡有好東西總會給下麵送過去。
怎麼一樣都是肉長的人心,心思就這麼歹毒?
居然動手把姥姥都推地上了!
她還有什麼事不敢做的!
誣蔑女兒閨名這種,可是關乎終身的大事,一個弄不好,真是要逼人往死路走啊。
葉氏抬頭看了一眼捱痛的李陶氏,眼裏一股子從沒有過的狠厲,今天秦氏可以編排采清,明天她好了傷疤忘了疼,更可以把自家的幾個都毀了。
楚家裏頭沒有惡人,可是秦氏一張毒嘴,遠比殺人放火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