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分道標(前篇)(1 / 3)

他清醒的時間開始增加了。

晴空的顏色透過膜罩,看起來就像是在海底窺看天空,海麵是閃亮的潾潾水光,他凝視那天藍波光,直到夜晚將狹小的藍天染黑,他才會閉上眼睛,在倒落地上的「搖籃」內繼續沈睡。

第一次實際接觸這個世界的感覺是很差的。

空氣的溫度比起溫暖的羊水要低了許多,他初次感受到冷的感覺。重力的枷鎖捆束住他,無法隨自我意識自由行動的身體讓他體認到自己弱小的事實,他還不懂得哭,隻感覺到心底那深沈的不安。

一雙溫暖的手包容了那一切。

「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媽媽了。」

嬰兒的他還無法理解語言的意義,不屬於「人」的部分卻能窺探那個女人的心,那是比體溫還要溫暖的思念,是能讓他安心的事物。他接受了對方的存在,讓自己棲身在她的懷抱裏。

在闔上睡眼以前,她的容貌已經深深烙印在他的心底。印象最為深刻的部分,是那一款宛如夕陽的紅發,那是象徵溫暖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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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睡著了?」

在記憶與幻覺的狹間裏,亞利做了一個夢,隻隱約記得是一個很懷念的夢。夢醒了,他與米莉亞仍置身在白雪紛飛的咆哮山林間。

不知道已經過了多久,離開樹洞以後,兩人就迷失在山林中。風雪是越來越大了,視野暗到連現在是晝間或是夜晚都分不清楚,亞利又後悔起自己實在不應該隨便離開營地,這已經是不知道第幾次的反省了。

剛才甚至昏倒在雪地,尋常人早就凍死了,亞利憑藉著禦子的體質而能存活,雪越是強大,他的身體依然能保持足夠的體溫來抵禦寒風。問題是與他同行的米莉亞隻是普通的人類女孩,意識到這個事實的亞利的心頓時冷了半截。

「米莉亞,不可以睡,清醒的話就回答我!」

一開始亞利就把自己的大衣全蓋在米莉亞的身上,然後背著她走。可是再多的衣服也有其極限,而且對出身溫暖南方的少女而言,這樣的天候實在太過嚴酷了。不知道米莉亞已昏迷了多久,心急如焚的亞利不停地試圖要叫醒米莉亞。

「……亞利……克……」

米莉亞微張眼睛,雖然聲音很小,總是回答了他。亞利激動的緊緊抱住她,他總算從死神的手中將心愛的戀人給搶了回來。

但是兩人還沒有完全逃離死亡,米莉亞還在死亡的門檻上徘徊,包裹在重重厚衣中的身體依舊冰冷,見到亞利這樣擔心,她還勉強擠出一個蒼白的笑容。

「再忍耐一下,我很快就會帶你離開這裏的。」

「嗯……」

亞利安慰她,然後抱起她,希望自己的體溫多少能分給米莉亞。

(漢斯在的話,情況一定能改善吧。)

去期待一個不在這裏的人也改變不了現況,現在還是得靠自己。亞利有這樣一個想法,這樣的情況難道漢斯會預料不到嗎?這是他給自己的考驗也說不定。

兩人繼續走入白朧的深盡處,迎麵而來的是不友善的暴風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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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的情況下,十月中旬後,帝都附近的區域就會進入下雪的季節,部分山區甚至在還是殘夏的九月份就會下起雪來。環繞的群青山林緩緩拉下白色的布簾,用無言的訊息告知人們冬天正悄悄到來。

以帝都為起點,在東南東方向的延伸線上,有一個連名字都沒有的小村莊座落在雪山中。據說那村裏是由一個退出政界的老伯爵所建,村子與居民就這樣伴隨著隱居的老人靜靜地在深山中度過了將近二十個寒與暑。

「……又快到了迎接新年的時候了。」

騎在馬上、手握獵弓的老人毫無感動地數著手指,大陸曆一五九年就要步入曆史,老人沒有任何感想,當他離開政界後,以大臣活躍於宮廷的伯爵的他就已經死了,現在的他隻是個無為無求的老人。

二十六日,早晨,暴風雪已經平息。

是為了化解連日的暴風雪所累積的淤悶,亦或是一時興起之故,老伯爵難得出門,帶著管家與兩隻獵犬去狩獵活動。六十歲的他仍然身體健朗,年老的鷹的眼神銳利更甚年輕的鷹,隻消一箭,劃破寒風的箭矢就逮到了獵物。

兩隻獵犬興奮地去捉回主人的戰果。

比起搜尋迷失的小孩,狩獵還是比較能滿足獵犬的本性與本能。牠們銜回了一隻中箭的兔子,與主人同行的老管家撫mo兩隻獵犬,誇讚牠們的功勞。

「不管是年輕還是年老,常出來活動總是好的。」

這兩隻獵犬是一對母子,老管家話裏有什麽暗示,老伯爵明白,所以他才出來做這趟狩獵之旅,一隻獵物似乎是可以滿足了。

但是,老伯爵又彎起弓箭,他似乎又找到了隱藏的獵物。「再獵一隻吧。」老伯爵突然有這樣的打算,箭頭指向白色的林地。

箭並沒有射出,體會主人意思的老管家立即放出了獵犬。

「又是遇難者嗎?主人。」

「大概吧。」

假如是死人大概就不會被發現到了,但是遇難者似乎還有一口氣在。放眼看去隻是一片白茫,對狗的鼻子而言又是另一個世界,這對獵犬母子迅速找出了遇難者的所在。翻開了雪,底下是一對緊緊相擁的年輕男女。

「是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