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重不語,不知從哪裏變出一壺酒來,酒香四溢,竟是街頭巷尾常見的竹葉青。
他手指一勾,微仰著頭,一杯接著一杯,兀自飲醉。
林妙香也不理會,隻是看著那天邊銀月,隻覺得那月色,似乎變出了血紅之色。就在剛才,她方發現,自己想借助夜重力量的想法有多愚蠢。
這個人,太過危險。
與虎謀皮的下場,林妙香並不想親自體驗。
這一局棋看似輕鬆,細細想來,卻全落入了夜重掌控之中。
林妙香放在身側的手不由自主地捏緊,她深吸一口氣,不敢再看夜重瘦而孤僻的側臉。
夜重隻是一杯接著一杯地喝著酒,眼底的寒意依舊。沒有任何人事能將它融化。
良久,他把酒壺翻轉了過來,幾滴酒順著瓶口流落到桌上。
沒酒了。
他眸色一暗,把酒壺放在桌上,身形一動,消失在了這冬夜之中。
林妙香回過頭,看著那酒壺口慢慢滴落的餘酒,眯起了眼。
皇曆327年,沈千山麾下的二十萬將士舉兵北上,以南城為據,直襲青山。
晚風淡淡吹來,林妙香站在城樓之上,白衣飄飄,黑發如墨,仿佛下一刻就要融入到這冰天雪地。
她眸光清冷如冰,一個一個地望過眾人,視線所過之處,士兵們紛紛挺直了胸膛。
戰馬嘶嘶,盔甲寒寒。
空氣中的激情和殺氣猶如冰火兩重天一般讓人煎熬。每個人眼神中都閃爍著慷慨赴死的鬥誌。
他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整整五年。
“倒酒壯行!”林妙香珠圓玉潤的聲音染上了殺伐之意。
軍隊裏,立刻有人走出,給每個士兵倒滿了烈酒。
眾將士一笑,似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抬起頭,同時將滿碗烈酒一口喝下。
一股火辣辣的熱流順著喉管流入胃中,頓時渾身發燙。
林妙香用力把酒碗摔了個粉碎,“血染汴京,一洗前恥!”
話音剛落,就傳來一陣接一陣酒碗摔碎的聲音。
二十萬人嘹亮的聲音,盤旋在了雪地上空,“血染汴京,一洗前恥!血染汴京,一洗前恥!”
“全軍上馬,出發!”
鐵騎鏗鏘,刀影繚亂,隊伍沿著護城河向青山方向進發。
銀晃晃的一片,是一眼望不到邊際的人海。
戰馬帶著勇士,在前方馳騁。
步兵舉著長纓,在後方疾跑。
林妙香冷然望著這一切,她回首看了一眼身後的男子,笑容裏有說不出的堅決之意。
荒原。大雪。
千軍萬馬,風起雲湧。
兩軍交彙,鋒芒盡出。
轉眼間,白雪皚皚的戰場,已被血色染紅。
斷肢殘骸,高高疊起。
繡有“山”字的戰旗上,濺滿了鮮血。
屍體漸漸的壘積了起來,一層、兩層、三層……
到處都是慘叫聲,怒吼聲,兵器強硬碰撞地悶響聲,震得耳邊嗡嗡作響。
激戰的雙方被這些聲音刺激得殺紅了眼,已經顧不得腳下踩到的是人 屍體,隻知道不斷廝殺,然後活著……
林妙香立於大軍後方,神色平靜地看著這廝殺之幕,眼眸裏也染上了淡淡的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