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臉上,身上,都濺滿了血。眼前,一切都是血紅的。就仿佛曾經在幕府的那場大火,讓很久以後的自己,夢中還是那觸目的紅。
當耳邊的慘呼聲歸於平靜之後,林妙香眼前的血紅方才慢慢褪去。
身邊,是遍地的屍體。沒有一具是完整的。
林妙香怔怔地站在原地,她又殺人了。今日是這些薑家之人,明天,又是誰。
她要殺薑秋客,要對付那個神秘人,除了練就七殺心經以外,別無他法。而七殺心經,隻為殺戮而生。
她的手上還會有更多的鮮血,有的是為了自我防衛,有的,卻是無辜之人。
林妙香身子忍不住地顫抖起來,突然聽到身後有樹枝被撥開的聲音,心中一凜,右手已伸到衣襟裏握住斷劍,慢慢轉過身去。
是鳳持清。
鳳持清如雕像般,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連表情也沒有了。很久很久以後,他的視線慢慢從滿地的屍體上移開視線,凝視著林妙香的眼睛。
林妙香可以清晰地看見,在他的的眼底,似有什麼東西,泯滅了。
“持清,我……我可以解釋的。”林妙香怔怔地道。
鳳持清別過臉,一步步地朝著那屍體堆走去,他蹲下身來,伸手翻查著地上早已斷氣的屍體,臉上的悲傷之色愈加濃重。
林妙香隻覺得自己一腳陷入了深淵,再也拔不出來,“這些人……這些人……”勉強擠了幾個字,林妙香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她望著自己斷劍上麵還在滴著的鮮血,澀然一笑,笑容裏有幾分力不從心的意味。
她還能解釋什麼,說這些人不是自己殺的?是他們自己抹了脖子,躺在地上鬧著玩?
鳳持清,沒有說話,半晌才站起身來。
“那****恢複記憶後,薑秋客對我說,你變了,我一直不信。就連方才他說你殺了人,我仍是不信。我很想裝作什麼都沒有看見,想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可是,你讓我如何假裝,如何相信?矜兒,你毀了我全部的信任。”
林妙香手一鬆,斷劍落到了地上。她忽然間明白過來了,從一開始自己就踏進了薑秋客的陷阱,從鳳持清回到自己身邊,到他現在看見自己殺人,這一切都全在薑秋客的算計之中。
所以他才會忽然要殺自己,又讓自己看見袁雙雙。其實,他並非要讓薑來乾殺了自己,而是要借他之手,讓鳳持清誤會自己。
鳳持清看著她,繼續說道,“你殺了再多人,犯了再多罪,我都可以原諒你,但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殺了宋遠山。你明明知道,他是我的父皇,他是我的父皇啊!”
“什麼?”林妙香踉蹌幾步,“我沒有殺他……”
“夠了!”鳳持清的下唇咬得發白,指著周圍的屍體,“我已經不敢相信你了。我說服了自己太多次,可是,我真的是無法說服自己了。宋遠山死的時候,我努力地告訴自己,你不會奪魂秘法,不是殺他之人。林妙香,我真傻。”
“我曾經做了一個很美的夢,夢裏麵,隻有你和我,你不愛我,可是我仍覺得幸福,因為你在我身邊。現在,夢醒了。”
林妙香睜大了眼,隻覺得眼前一陣搖晃,身子不由自主地倒了下去。她蒼白了臉,這種時候,自己居然中毒了,真的是緣分至此了嗎?
她伸出手去,終究什麼也沒有抓到。
鳳持清的身影在她眼裏漸漸縮成了一個小小的黑點。林妙香絕望地看著他白色的衣衫遠去,心裏生出了一種難以抗拒的無助。
似乎自己早已被握在他人手中,容不得半絲的掙紮。
鳳持清說得對,夢醒了。
她又是一無所有。
林妙香醒來的時候已是黃昏。
周圍仍舊是一片濃濃的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她有些疲倦地睜開眼來,身子酸軟得沒有絲毫力氣,想來是方才的迷藥性尚存的原因。
氣息全無的屍體橫七豎八地躺在一旁,林妙香覺得手下有些黏黏,不由一抓,然後側頭望去,隻見自己身下的泥土已被鮮血染成了紅色,一個圓溜溜的腦袋就落在自己手畔,睜著眼,驚恐地盯著自己。
她緩緩握緊了手,想起方才那場不受控製地殺戮。
鳳持清早已沒了蹤影,四周空蕩蕩的,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往哪個方向去了。薑來乾與自己母親亦一同失去了蹤跡。
一切仿佛隻是做了一場夢一樣。
“老趙。”林妙香深吸了一口氣,強自站起了身。薑來乾設計自己與鳳持清翻臉,究竟想要做什麼。隻是短短一會兒,便又失去了袁雙雙的消息,要想救她,不知要等到何時才會再有機會了。
自己身上的藥性還沒有完全過去,為今之計,必須先找一個地方休息一陣,然後再想辦法去查探鳳持清和自己母親的消息了。
這樣想著,林妙香站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