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香騰地坐了起來,一把扔掉了手裏的韭菜,轉過臉去。
她這一轉頭,就再也移不開眼。
崖頂的微風舞動著夜重的白衣黑發,也許是以為穿著白衣的緣故,看上去戾氣少了不少,反而像是傳說中跳出紅塵的仙人一樣,神色淡漠,無悲無喜。
小白兔在夜重的腳邊又拱了拱。
夜重低下頭去,忽然,笑了笑,伸出白玉般的手掌,攤了開來。那小兔子竟然像通靈性一樣,倏地一下就跳到了夜重的手掌上麵,大大的眼睛望著他,討好地用臉蹭著他的掌心。
夜重慢慢將手收回來,放在了自己的麵前。
然後,他眯起了眼,手微微後仰,林妙香驟然回過神來,暗道不好,連忙製止了他的動作,“住手——”
可惜已經遲了。
夜重一手將小白兔扔得遠遠的,他回過頭來,困惑地看著林妙香。
“沒情趣。”林妙香瞪了他一眼,爬起身來,將那受到驚嚇的小兔子抱了回來,小心翼翼地檢查了一翻,見它沒有受傷,才鬆了一口氣。
方才那種情況,稍微正常一點的人恐怕都是將小兔子捧在手心裏,麵帶微笑,與之玩鬧。偏偏夜重卻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樣。
想到剛才竟然形容夜重一副仙人風範,林妙香忍不住一陣後悔。
她真的瞎了眼。
夜重擰著眉看著林妙香一臉緊張地翻、弄那兔子,冷冷地開口,“所以我最不喜歡鳳凰山,連山頂都有野獸。”
“野……野獸。”林妙香怔了怔,看了看手裏瑟瑟發抖的小白兔,瞪大了眼,“你是說它麼?”
夜重點點頭。
“這是兔子。”
“不過是披著兔子皮的野獸。”
林妙香沉默了一會兒,輕聲問道,“你為什麼不喜歡這野……兔子。”
夜重想了想,十分嚴肅地回答道,“野獸會傷人。”
雖然林妙香從來沒有見過夜重這麼嚴肅,這麼認真的表情,但是看著手裏抖了抖,連看也不敢多看夜重一眼就逃竄出去的小兔子,林妙香還是用無比認真地語氣對他說到,“就當我沒問。”
她泄氣一般倒在了草地上,長歎了一聲,“沒情趣。”
這是她今天第三次說這句話了。夜重靠在她身邊躺了下來,冷靜地開口,“男人不必有情趣,有情、欲就好。”
他一本正經的模樣讓林妙香眉梢突突地跳了兩下,最終還是沒有忍住,頭也不回地一掌劈了過去。
夜重再沒有說話。
林妙香鬆了口氣。她都忘了,和夜重溝通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
紅日中天。
暖暖的陽光落在身下,林妙香覺得有些倦,忍不住睡了過去。夢裏的自己是拯救武林的大俠,滿腦子都是絕世劍法和稱霸天下。
身邊沒有一個叫沈千山的少年,也沒有一個叫趙相夷的青年。更沒有一個叫夜重的男子。
夢裏的自己始終孤身一人,勇闖武林,拯救天下。
日子單調,日複一日,但很快樂。也從不流淚。
因為,夢裏,沒有她愛的人。
林妙香醒來的時候已是夕陽西斜。她伸了個懶腰,精神好了不少,“太陽都快落山了,我們回去吧。”
沒有回答。
林妙香還以為身邊的人已經走了,心中一慌,猛地回過頭去,卻看見夜重還是一身白衣地躺在那裏,柔軟的頭發四散開來,隻是默不作聲。
她有些生氣,伸出腳去踢他的腿,“快起來,再不走,我走了。”
夜重還是沒有動靜。就連睫毛都沒有顫一下。
林妙香騰地站起身來,瞪了他一眼,“我真走了,你一個人等著留在這裏曬月亮吧。”
草地上的男子根本一點反應都沒有。
林妙香氣得轉過了身,自己不過是睡了一覺,他就裝深沉,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又不是她嚷著要出來曬太陽的。
走了幾步,林妙香逐漸覺得有些不對勁。
夜重太平靜了。平靜得,讓她害怕。
她這樣一踢一鬧的,依他的性子,就算是等自己等得不耐煩了,最多也是冷著臉自己下山去,又怎麼會等在那裏。
她困惑地折身走了回去,隻是這回去的速度比離開時快上不上,幾乎是幾大步就走到了夜重的身前。
剛才醒來時還有些迷糊,現在冷靜下來,林妙香再一看之下,身子僵住了。
夜重肩膀處的衣衫,早已染成了一片血紅。
怎麼回事?林妙香僵硬地蹲下身來,顫顫巍巍地解開了他隨意穿著的衣衫,剛脫到一半,林妙香已是倒吸了一口冷氣,驚得一屁股摔在了地上,束手無措地盯著夜重露出來的半截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