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的不是這個!”寶玉甩開她手,怒道:“我不要住在太太那裏,我還住在怡紅院裏,離妹妹好近些!”
一麵說,一麵跌跌撞撞地到了賈母房裏,一進去就跪倒在賈母膝邊大哭道:“老祖宗給我做主啊,怎麼才幾日?竟生出這麼些事情來?好端端的,林妹妹為什麼要嫁人了?我怎麼一點兒消息都不知道?”
聽了這話,賈母也不由得老淚縱橫,撫著寶玉道:“好孩子,這也都是命罷了!”
寶玉呆呆地問道:“果然林妹妹要嫁人了?嫁的是誰?為何這樣突然?”
賈母拭淚道:“好孩子,你也略解些,原是和你妹妹沒有緣分的。她是當今萬歲爺下的旨意賜婚,咱們誰也無法抗旨不尊。雖說徐將軍粗野了些,到底也是高門權貴,你妹妹過去就是當家的奶奶,是沒什麼委屈的。”
王夫人也冷冷地道:“寶玉,好容易你才出來,很該好生習學,我也吩咐襲人讓你搬出來了,就住在我的東跨院裏,時常我看著,明年趕考,博個功名,也好讓你大姐姐在宮中有些顏麵,不要成日家念著這些有的沒的!”
寶玉立刻橫眉立目道:“我不要搬出園子,我還是要住在怡紅院。”
手指拽著賈母的衣襟,扭股兒糖似的,眼巴巴地道:“老祖宗,好容易回來了,竟是要堵我的心不成?”
賈母心中千回百轉,亦是有些為難,如今黛玉待嫁閨中,如何能讓寶玉去囉唕?況且素日裏他的心意亦是看在眼裏,隻得道:“園子裏晦氣重,你跟著老祖宗一起住罷,屋子裏幹淨些,又時常念佛上香的,也要壓住你身上的晦氣。”
寶玉眼巴巴地望著賈母,哭道:“為何我回來了,妹妹卻要嫁了?咱們家又不是養不起妹妹,為何非要去配那粗人?”
越想越是傷心,難道,妹妹竟也將往日的情分盡皆蠲去了麼?對自己這般不冷不淡的?
他入獄之時,心中原是積了一些鬱鬱之氣,此時又突然得知黛玉待嫁,素日心思盡皆成空,又見黛玉對他不似往日,不覺心中似割了一刀似的,突然“哇”的一聲,奔出一口鮮血來,吐在地上,似是綻放的紅花,透著妖異的光華。
唬得賈母和王夫人都手忙腳亂起來,一麵扶著寶玉,一麵吩咐人趕緊去請大夫。
那寶玉已迷了過去,滿口隻叫著林妹妹,分外令人心酸無奈。
一時大夫來了,把脈後,亦是道:“公子鬱積心中,茶飯不思,是以急怒之下,血不歸經,並無大礙。隻是心病終究心藥醫,非藥石可醫治,隻要解開心事,散了鬱氣,晚生再開方子,吃兩劑藥也就好了。”
賈母臉色有些陰鬱,怔怔地看著病榻上的寶玉,竟是紙糊的似的,沒有一絲血色,忍不住掉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