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賈環雖然生得不好,然終究是賈政庶子,按著天朝律例,賈政房中所有家業,應由嫡長子賈蘭繼承,嫡次子寶玉與庶子賈環所得分例亦是一樣,如此一來,王夫人自是不喜李紈母子,更厭賈環,無時無刻不是王熙鳳做惡人,打罵斥責彈壓趙姨娘母子。
皆因此故,趙姨娘又生得頭發長見識短,為人粗鄙,總愛和那些下三等的婆子打交道,每每被婆子煽風點火,有事沒事便跑到探春跟前,表白表白探春是她肚子裏生出來的,黛玉住在賈府裏的這幾年,也沒少見她們惱過。那趙姨娘如今心灰意冷,過得更艱難了。
趙姨娘過得艱難,賈環也不好過,雖然明麵說他房裏丫鬟月例等都與寶玉一樣,可是卻實實在在沒有一個像樣的丫鬟,黛玉住了這麼幾年,也沒聽說過賈環身邊有哪個丫鬟能比襲人紫鵑之流。隆冬嚴寒,賈環凍得了不得了,也沒炭火,便往趙姨娘房裏去擠。
不想他人瘦體輕,穿得還是單鞋,走到王夫人正房門口,因院落裏沒人,他便躡手躡腳想溜進趙姨娘房裏,誰知卻聽房裏隱約傳來說話聲,也聽不真,隻是聽著薛姨媽道:“那麼幾十萬的銀錢,與其便宜了外人,還不如姐姐拿了給寶玉存著。”
王夫人歎道:“話雖如此說,可又談何容易?我也是滿破五十歲的人了,兒子孫子都有了,還在老太太跟前立規矩,想想就不忿。”
“姐姐,我倒是想著,莫若讓三丫頭與寶丫頭鳳哥兒去林丫頭那裏走一遭兒,說說如今家道艱難,好借個十萬八萬兩銀子,趕明兒收了租子,再還她就是。”薛姨媽笑吟吟地道,又緩緩地道:“那林丫頭話雖尖利,到底耳根子軟,最重親情,姐姐隻管說是老太太因操勞一家子大小事故,如今宮裏的打點沒有著落,急得病了,那林丫頭說不得也該孝敬些東西。”
王夫人卻歎道:“妹妹法子雖好,隻是卻誰去呢?除了寶丫頭,我也不信別人!再說了,那徐將軍府裏,著實是難進,自她出門子,老太太也打發過人登門去接她過來,竟是泥牛入海無消息,一心一意與這裏絕了的。”
薛姨媽含笑道:“這還不容易?我倒是有個好法子,那個環兒,倒是有些用處,可做香餌。”
話到這裏,竟是好像算計到了自己,賈環嚇得魂飛魄散,哪裏還敢多聽?立即撒腿就往外跑,不妨帶動了一個花盆摔落,立刻便讓王夫人姐妹警醒了,兩人搶身而出,掀開了簾子,卻隻看到了賈環跑出去的背影。
王夫人麵色陰沉,薛姨媽卻是笑容可掬,道:“可不是天賜良機麼?”
拉著王夫人的手笑道:“那環哥兒聽了去,必定是會去告訴了林丫頭去,我們隻管打發個人跟著過去,順水推舟,隻說環哥兒偷了姐姐房中的銀錢,打碎了東西,憑她是誰,若是要護著環哥兒,就須得掏出些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