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媽心中忖度,已經明白了三分,不覺臉上一紅,道:“姐姐有什麼話,隻管說得,更何況,妹妹也有一件為難之事,求求姐姐的恩典呢!”
王夫人不覺挑起眉頭,道:“哦?妹妹有什麼事情?”
薛姨媽掂量再三,歎道:“少不得我腆著老臉與姐姐說了罷!”
先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才抹淚道:“姐姐如今也知道的,蟠兒還在獄中,寶玉也沒了蹤跡,如今寶丫頭一年大似一年,竟是無法再蹉跎下去了,我並不是違背當初與姐姐的約定,隻是,實在是,心裏為難得很。”
王夫人自是聽出了些門道來,臉色一沉,道:“妹妹的意思是?”
薛姨媽忙道:“雖說寶丫頭不能配寶玉了,到底也能做姐姐的媳婦。”
“哦?妹妹這是什麼意思啊?”王夫人心中一喜,莫非薛姨媽想說的,竟然與自己心裏所想的,弄到了一塊兒去?自己是賈環的嫡母,當然賈環的媳婦,還是自己的媳婦,隻能孝敬自己。
薛姨媽見到王夫人並沒有惱怒,忙道:“我倒是瞧著環兒好,又是姐姐的兒子,寶丫頭也能孝敬姐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姐姐還做不得主兒不成?”
王夫人聽了薛姨媽的話,果然與自己不謀而合,不由得一笑,可比窗外鮮花一般妍麗。
薛姨媽見到王夫人如此神色,心中就有了底兒,稍稍放下心來。
商議完賈環與寶釵的婚事,薛姨媽複又巧言俏語,奉承了王夫人幾句,特特送了幾色金珠簪環,哄得王夫人心花怒放,滿意而歸。
卻都無人在意,寶釵大了賈環五歲,隻覺得榮華富貴前,萬事可拋卻。
薛姨媽送王夫人離開,回到房裏卻見到寶釵擎著一枝紅榴花倚窗而立。
薛姨媽見狀,不禁一陣心酸,坐在榻上道:“釵兒,你年紀大了,不能蹉跎了。環兒雖然比寶玉還小了兩歲,到底年少有為,是堂堂的正四品帶刀侍衛,你過去便是明堂正道的誥命夫人,原是極體麵的事情。況且,倘若環兒成了你的大舅子,他是皇上跟前的紅人兒,少不得替你哥哥周旋打點一番。”
兩手打算嗎?待選不成便是金玉良緣,寶玉生死未卜,便與賈環結姻。
自己又算是什麼呢?一腔爭榮誇耀之心,為何此時如此酸澀?
寶釵側過臉,默不作聲,暖暖的陽光照耀,卻是清冷如月,像珍珠斷線一樣的淚,緩緩劃過柔嫩的麵頰,寫滿了對世事的別無選擇。
榴花豔,榴花淚,美人凝淚似榴花,花如血,血似淚。
素手如玉,輕輕扯下每一片的榴花花瓣,像是鮮血一樣,落在腳邊。
寶釵仰起臉,驕傲地不讓別人看到自己懦弱的眼淚,風吹淚幹,才回過頭來看著薛姨媽,輕輕地道:“媽,女兒不甘心,也不想讓人笑話。那賈環母子,本就是與姨娘不和,先別說願意與不願意,便是願意這門親事了,日後相處,倘若有一星半點的不悅,豈不是將氣都撒在了女兒頭上?那趙姨娘萬般猥瑣,心又狠毒,能將賈府的財物轉移到了她娘家裏,還有什麼事情是做不出來的?若是侵吞了咱們的嫁妝,可怎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