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子從沒這麼怕過,怕失去妞。這些天天天忙得不可開交,都沒注意過頭頂的是太陽還是月亮,完全忽視了妞的存在,雖然再三叮囑,可她畢竟是個缺心眼兒的人啊。
坐在手術室外的長條椅子上,頭搭拉著,悔恨不已。長義他們打電話,叫廠裏的工人能來的都來驗血,準備給嫂子輸血。
孬子心神不定地轉到廠子,推著車子從門口挨進去,被值班的發現,叫著,孬子,沒活兒去人民醫院,嫂子生病,需要輸血。
孬子停下來,無力的調轉車頭,茫茫然在街上走著,他突然感覺自己很孤獨,身體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沒一點兒氣兒,一個多小時前發生的一切,都像夢一樣了,他犯啥騷,哪兒就騷得褲檔裏那玩意像野馬一樣不可控製了,現在那東西隨著他走,軟拉巴幾地空晃著,媽的,他真想把自己給閹了。
不知在街上晃了多久,孬子終於騎上車,向人民醫院奔。
妞是O型血,隻能輸O型血,三十多個人驗完,有五個是O型血,有兩個已經每人抽了兩百CC,孬子跑進來,擠到人群裏,伸出胳膊,我知道我是O型血,我得過闌尾炎。
護士說先驗他的。
孬子說,多抽點,我年輕力壯,頂得住。
妞感覺自己所有的力氣都隨下身的血流盡了,疼在其次。
強子追著醫生們把妞推進病房,看著妞慘白的臉,咬出血的下唇,皺起的山峰一樣的眉頭。
強子俯在妞身前問,“咋樣?”
妞長長深深地呼吸,醫生說,家屬吧,你跟著來一下。
強子看著門兄弟們說,王飆和樂子留下幫把手兒,別人都回去吧,醫院這兒咱也幫不上忙。
醫辦室裏,醫生嚴肅的臉,讓強子感覺著心蹦到嗓子眼兒。醫生說坐下吧,強子說,我站著行。
醫生說,病人流血時間過長,身體極虛,子宮受損嚴重,現在雖沒有生命危險了,但以後很難再懷孕。
強子木然地點頭,一忍再忍,還是問道,孩子呢?
醫生扶扶眼鏡,病人的血嗆進了孩子的肺,我們盡力搶救,但怕是不行了。
強子忍著衝鼻的淚,顫聲問,男孩女孩?
女孩。
強子的淚還是掉下來,他的女兒,沒有見過麵的小女兒。
醫生說,病人還得輸血,現在出血少了,但還沒止住,估計還得輸四百,你們做準備吧。
強子點頭。
醫生又說,這孩子你們就捐給醫院吧,我們做標本。
強子愣愣,隨即想著,城裏不像鄉村,可以土葬,再說如果妞知道孩子死了,不知道會咋樣呢,於是緩緩點點頭。
樂子跑進來叫,強哥,嫂子醒了,非要看,看孩子。
強子半晌無語,樂子說,嫂子急了,快去看看吧。
妞蒼白著臉,不住地呢喃,“小家夥,小家夥”。強子映入她眼簾時,掙紮著起身,用盡力氣還是微弱的聲音叫:“小家夥。”急急渴盼的眼神,把強子的心都盯碎了。
強子忙過來把妞抱住,“快躺好,不能動。”
妞的手放在自己平平的肚子上,熱烈渴盼的繼續叫,“小家夥呢。”
妞醒來就感覺到肚子裏空了,沒有力氣,但她不在意啊,她的小家夥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