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喇叭連續廣播了幾遍,妞直到廣播停了好一陣子才回屋上炕。老嬸子不大會兒過來,點火熱飯,然後娘倆吃中午剩下的餃子。
妞看看老嬸子,放下筷子,吃飽。
這才吃幾個餃子啊,多吃點兒,來,再吃倆兒。老嬸子又往妞碗裏夾倆。
妞拿起筷子吃完,放下筷子,吃飽。
老嬸子搖搖頭,這媳婦兒不知咋回事,吃飯就一碗,吃饅頭就一個,你要多給她她就吃,但從不自己拿第二個。
老嬸子實在找不出和妞嘮嗑兒的話題,看妞在地上走來走去不時望窗外,問她,想家了?
妞停下,看看老嬸子,眼裏蓄滿淚,使勁兒點頭,淚珠就滾下來。
喲,咋哭了。來來來,坐下。
過來把妞拉坐下。
你男人叫,強子?
妞使勁兒點頭。
家還有啥人?
燕子,大哥,大嫂,大嫂不在家,虎皮,虎皮不在家。
妞一串串的淚流下來,老嬸子聽不懂,隻問,你的,強子做啥買賣?
妞搖頭。
真是個榆木腦袋呀,唉。
老嬸子吃完飯收拾桌子,妞抹抹眼淚,過來幫忙。
你別沾手了,就倆碗,上炕睡覺吧。
妞呆呆坐著,一會兒眼淚又小溪樣流下來。
老嬸子洗了碗進屋來,在水盆裏洗洗手,拽下毛巾擦擦,咋又哭了?
順手拿毛巾給她擦擦臉。
在橫杆上搭好毛巾,挨妞坐下。
你男人對你不好?
我,男人,強子?
強子對我好啊,真好。
妞點頭。意思是好。
咋不好,他打你?
打我,妞驚慌的眼神看看老嬸子,點頭。摸摸自己的臉,結婚那天,打她了,還有找燕子,他也打她,她真怕強子生氣。
老嬸子歎口氣,打疼了嗎?
妞點頭。
老嬸子站起身來,總算弄明白,這個傻媳婦兒,沒人要了。
這一夜,妞睡得很不安,夢裏全是強子,強子一會兒打他,一會兒抱她,直到夜深了,才沉沉睡去。
妞是被喇叭吵醒的,喇叭裏依舊是王老師的聲音,妞急急起來穿衣服,被子沒疊就打開房門,一股涼涼的空氣吹來,妞抱抱肩膀,輕輕靠在門框上。
喇叭裏,王老師一遍一遍的廣播著,妞聽得很認真,王老師在說孩子,說教室,說捐款,捐款是個啥東西?
天還剛剛亮,妞直到喇叭聲音沒了很久,才進了屋,又看看窗外,王老師,今天啥時來,強子,會寫啥。虎皮的毛,真好看,虎皮花,長了新葉子,澆水,強子,想我。不想英英,不要英英,強子說了,不要她了,白骨精。
王老師廣播完就走到老嬸子家,看看院門還沒打開,看看天兒,東方剛剛亮出一道彩霞,寂靜的小村,不時有雞鳴狗叫,遠方有一戶早起的人家,炊煙升起,沒有一絲風,直直的,今天又是個豔陽天。
王老師轉身往家走,想著昨天老嬸子的話,還是先寫封信,問問秀麗的事兒,她爺們他是沒見過,可是不管是有錢的還是有勢的,總不能丟下自己媳婦兒不管吧,何況,秀麗,象個嬰兒樣純淨,有誰會厭惡這樣的女人,誰會忍心拋下這樣的女人。
妞和老嬸子吃完飯,心裏不安,老嬸子給她拉衣角,給她盛了幾碗飯,一直吃得她胃痛,又給她洗臉,扶她讓炕。
唉,唉。老嬸子不斷歎氣搖頭,眼神妞看不懂,隻默默地隨著老嬸子給她做這做那。忙完了又拉著妞的手說,秀麗呀,想吃啥,嬸子給你做去。
妞眼淚充滿了眼,盡管她不懂老嬸子為何這樣,但這樣的和氣照顧,已讓她心裏暖得放不下。
不,不用了,啥都好。
老嬸子又去添火,今兒蒸饅頭吧,燉個小雞兒補補,我多燒點兒火,炕熱乎,唉。
王老師給張濤寫完信,已到了上課時間,他這半天,有一年級的語文,二年級的數學,三年級的自然課,還有剛剛成立的學前班,教孩子們唱歌畫畫。上午沒時間了吧,想想,還是有,給二年級孩子們上數學課的時候,有半節課自習,對了,孩子們上自習課的時候,他得問問老嬸子有啥事沒,要個地址,最好今天就發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