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弦斷誰聽 2知己一人誰是。
昨夜與張大均在西湖邊上走了半宵,內心說不出是一種怎樣的滋味。記得當年,也想過要分手,有過一些恨;一旦真的結束了,卻不免又有了些許的怨。此怨,自然,多少夾雜著些“怨恨”,但又不全是“怨恨”,依稀還夾帶著些薛濤“十離詩”中味。想到此,林讀不免好笑,拿自己與薛濤比較起來了?林讀想的是薛濤的身份。其實林讀心裏再明白不過,廟堂之上,還是有幹淨之人的。如《紅樓夢》中所言,那家門口,還有一對石獅子是幹淨的。歐陽也說過林讀,無論怎麼說,是個幹淨的女人。林讀覺得歐陽是在譏諷於她。進入了染缸,哪裏還有不被染之理。但有一點林讀可以肯定,被染,是因為“被”,而非主觀上需要“染”。可人言之下,誰還在乎你是“被染”,還是“要染”呢?
林讀牢記一條,她是需要懺悔的人,隻是,還沒有到懺悔的時候,或者說還沒有時間懺悔。
歐陽倒是說起過懺悔的事來呢,歐陽說他每年春節來臨之前,會花上半天時間,躲在一個清靜的地方,做做懺悔。歐陽說他的懺悔,完全是出自於良心需求,使來年自己活得更加坦然一些。歐陽很駁雜,歐陽說一個沒有宗教信仰的人,是可怕的。談到宗教,林讀止住了話頭。歐陽也不引導她朝宗教上去議論,到不是考慮到林讀是體製內的人,問題還在於林讀對宗教並沒有見解,在那個領域,幾乎是空白的。
林讀在賓館裏醒來,先是想到張大均,再就是想到歐陽。
想到歐陽,林讀就想起昨晚張大均說起“百無一用是書生”的詩句來。歐陽是“百無一用”的人嗎?林讀覺得奇怪。不過話題到了黃仲則那裏,林讀的腦子裏倒是有袁枚為吊黃仲則寫的那首《哭黃仲則》詩來。歎息清才一代空,
信來江夏喪黃童。
多情真個損年少,
好色有誰如《國風》?
半樹佛花香易散,
九年仙曲韻難終。
傷心珠玉三千首,
留與人間唱《惱公》。袁枚為黃仲則生於那個“盛世”而深感不值,一生懷才不遇也就算了,索性“我懷我才,我才我遇”,隻是那麼多的困頓、落魄、潦倒,折磨了一個天才的一生。不管怎麼說,黃仲則還有一知己洪亮吉呢。林讀為黃仲則找到了些寬慰。
為黃仲則感到寬慰的林讀,卻為自己平添了傷悲,我的“知己一人誰是”?
歐陽是嗎?
林讀多麼想此時手機突然能叫喚起來,是歐陽。
可林讀的手機安靜地在房間那張造型別致的桌子上躺著,沒有半點反應。
林讀哀歎了一會兒,便把睡衣除去,裸露著身子,走進盥洗室,找了個浴帽戴在頭上,看著鏡子裏自己的模樣,有幾分滑稽。林讀打開淋浴,伸手試試水溫,合適了,就站在噴淋下,沒頭沒腦地衝著。林讀不斷地提高著水溫,直到那熱度像火一般的灼熱,林讀才把水溫降下。盥洗室裏熱騰騰的熱氣,模糊著林讀的視線,可林讀對歐陽的思念越加強烈,越強烈的同時,林讀自然想起在金山市那家五星級賓館的夜晚,和同學在一起。若是她願意,她會和同學在一起的。但林讀再沒有那份心境。這麼多年和歐陽在一起,林讀無數次想象著和歐陽之間的肉體之親,想著每個動作,每個姿勢,每個節奏;想象著可能抵達的高潮,忘乎所以……可歐陽與她同臥一床,即便裸睡一處,歐陽總是克製著他的衝動,消退著本能的需求。林讀,也想主動一些瘋狂一下,但每當那麼躺下,林讀的性也就冷漠了,歐陽成了她的冰窖。以致到後來的想象,完全與性欲沒有了關係,與激情沒有了關係,是出乎自然的心理因素。久而久之,成了心理上的一種疾病,最後導致成彼此情感溝通的障礙。因情感而疾,也就成了諸多方麵交流的阻礙、鴻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