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說出來吧!哪怕是一句話,哪怕是惡意中傷的話,讓他知道她還在乎著他,讓他知道這輩子,他注定要欠她,也好過默然的淡忘。
他幾乎是用生命去聽,聽她口中最後的解釋,然而:
“瓊采甘願受罰,無怨無悔!”她突然抬起頭,望向他期待的眼睛裏,望空靈魂。
心,死了吧!
……
驀然睜開眼睛,燈火微微顫動。夜闌人靜,涼月滿天,他長歎一口氣,陳年舊夢罷了!
起身,他披一件鶴氅,坐在靠窗的幾案旁。
風,透過窗欞細細而入,仿佛也把淒冷的夜色吹了進來,他一陣抖擻,拉了一下衣領。
窗外,連綿蜿蜒的首陽山脈,沉靜在融融夜色裏,清冷的月光下,空曠,空蕩。他閉上眼睛下意識地感受著,玉門峰深夜裏燈火通明的寂寞,頃刻之間就全湧進這高高在上的小屋裏。青燈一盞,往事三分,空無一人的夜裏不能入睡,一個人的靈魂,被黑暗掏空,也經得起這四寂無聲的安靜嗎?
腦海一片空白,心裏的故事又撕趟肆虐。他無助地伸出雙手,提了一支筆,蘸蘸濃黑的墨,在鋪就的白紙上遊龍引鳳般寫了起來:
冰簟銀床寒燈明
煙霞舊景紅樓空
皓月長天八百裏
不照滄海玉玲瓏
蝶蛾赴火緣歸落
上善焚香意空同
長恨此身非我有
不抱箏琴醉夢中
……
噠——
一滴墨暈開在白色的宣紙上,滲入到紋理之中,一如曇花盛放般迅速綻開。他突然停手,抬眼向窗外望去。吹拂而來的涼風裏,捕捉到一絲不易察覺卻讓人戰栗的戾氣。那氣息若隱若現的,似乎是施為者在刻意隱藏。
突然想起那夜的驪龍嘶吼,突然想起那夜隱隱而來的氣息,熟悉而疏遠,是他日夜思慮的人。他懷著藏匿的心情呆在高高的閣樓裏,癡癡盯著黑暗屏息凝神去感受,卻不願出去與之一見。他知道,厚厚的積水下,埋藏著她刻骨銘心的恨,深夜裏的咒術,無非是躲著他罷了!
然而這一次的不同,風中的戾氣,有種鑽骨噬心的力量,好像是……來自鬼界的氣息。放下手中的筆,他拉緊鶴氅,聚氣凝神,倏然化作一道青煙,追了出去。
月,正變得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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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巍房頂上,她站在兩派人中間,倒是顯得有條不紊。
“喂,你不是白天那個小姑娘的意中人嗎,怎麼大半夜的和他們打在一起?”
青緣一愣,心想“小姑娘”指的一定是仙菱吧!他忙不迭擺手,手中的劍差點劃到葉馨:“不是不是,我不是什麼意中人,我師姐,師妹……師……”咦,師姐還是師妹?他有些語無倫次了,越說越亂,索性開始拚了命地搖頭,盡力傳達出自己的意思。
葉馨見他臉紅氣喘的樣子,開心一笑,說道:“不是就不是,緊張什麼,心虛鬼。”她說完頓一下,又補了一句,“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喂,野丫頭,白天就是你搶了我大哥的錢是不是?”
說話的人便是所謂的二當家,是一位麵肥耳闊的人,身材高大,手上提著一柄怪異的長刀。葉馨轉身對他稍加打量,說道:“你不會就是他們的二當家吧,長得比白天的那位要標誌多了。”
“少恭維老子,就說是不是你幹的!”
“是我幹的怎麼樣?”
“什麼?”屋簷下一人驚問,正是桑然,他縱身躍上房頂,詰問道:“馨兒,真的搶人家的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