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現在不同了,我終於弄明白這一切了。
我就不是以前那個隻知低頭拉車、不知抬頭問路的傻大個兒了,我在單位裏,慢慢地就顯得有點鶴立雞群了。
理論總是來源於生活,而又在指導著生活。生活的實踐是檢驗我這理論正確與否的唯一標準。
所以為了檢驗它的科學性,我就牛刀小試,首先用它來推測和判斷我們單位的人事變動問題。
我說張三要升了,張三不久果然就升了。
我說李四也要升了,李四不久果然也就升了。
我說王二麻子這人不行,別看他成天咋咋呼呼的,其實這次動人根本沒他的戲——動完人後,果然沒他的戲。
真的,我的話就像有了神明一樣,每次都能準確地未卜先知。漸漸地同誌們都奉我的話為圭臬,誰要是聽我說他要升了,那就跟真升了職一樣,樂得一蹦三尺高,跟個孫猴子似的。
時間久了,同誌們甚至還傳言說,我跟局長原來有什麼不為人知的親戚關係,以至於局長在我麵前總是有所透露,所以,我每次才能準確地預測出人事變動上的一些事情來。
實際上我自己明白,我跟局長八輩子也扯不上什麼隱秘的親戚關係。我依靠的,隻是我自己研究出來的肚子理論罷了。
張三以前肚子空空如也,也跟飛機場似的平坦如砥,可是這段時間竟然偷偷摸摸地隆起來了,那麼既然他有肚子了,當然也就有當領導的資格了。所以,我預測準了。
李四的情況,大抵也是如此。
而王二麻子呢,雖然叫得歡,可肚子還像不下蛋的雞似的,一點兒反應沒有——這怎麼行呢?像升職這樣的好事,怎麼會落到他頭上呢?是以,我又預測準了。
牛刀小試成功之後,我就明白了,我的研究是成功的,在現實生活中是屢試不爽的。既然這樣,我當然得依靠這套理論,為自己謀點福利——人類的科學創造,不都是為了推動人類曆史的發展進步嗎?
在自然界,坦蕩的平原總是比起伏的山區物產豐富、經濟發達,可是在我們人類社會,尤其是在職場上,突起的山區卻總比含蓄的平原更有前途。如此看來,上帝是存在的,也是公平的。他胸懷全局,吞吐萬物,他大手一揮,整個人類社會和與之息息相關的自然界就保持了一種動態的平衡。
而我的小腹卻像老婆所言,也跟現在的王二麻子與以前的張三李四一樣,是空空如也的——這怎麼能行呢?
我就跟老婆說了,我得想辦法堆積一下我的小肚子了。
此後的一年多時間,我就在這件事上勵精圖治起來。
我的肚子計劃,分三個嚴密的組成部分。
一是“自我填鴨法”。老婆給我買來很多啤酒,放到家裏的冰箱中。我隻要是在家吃飯,每餐必喝一瓶。啤酒有開胃、助消化之功,自從用了這個辦法不久,我的體重有了明顯的增加。
二是“隨風而舞法”。以前,我老覺得自己是大學畢業生,從心裏就看不起那些追隨領導、唯領導馬首是瞻的人。現在我改變這種觀點和做法了,我有事沒事就往領導屋裏跑,提壺水,倒杯茶,聊聊天,嘮嘮嗑什麼的,尤其是領導辦公室來客人了,我更是跑前跑後,服務周到——這樣,到了吃飯的時候,領導就不好意思不帶著我了。時間久了,領導一有飯局就能想起我,我跟著領導出入於各種各樣的酒店中,活躍於各種各樣的酒場間,不但不用自己買酒了,還吃得格外好了。喝得多,吃得多,焉有不胖之理?
三是“唯我獨尊法”。人要想胖,有小肚子,除了大吃大喝之外,還得有輔助的療法。我的輔助療法,就是多吃,少動。這個本身也很符合科學道理嘛——你看農民伯伯養豬,現在就采取這個法兒:不停地增加飼料,但最大限度地限製豬的活動空間——吃得多,消耗得少,剩餘的營養豈能不化為白花花的肉膘子積累起來?我現在也是領導跟前的紅人了,雖然還沒有什麼職務,但在一般辦事員眼前,也是高人一等了。我就在辦公室裏,坐在辦公桌前,對他們吆五喝六了——我的原則是,能不自己動手,那就決不麻煩自己。什麼“自己的事情自己做”,那全是大人哄小孩子的!
通過以上措施的大力實施,沒多長時間,我的小肚子就像吹了氣似的,悄悄地而又迅速地鼓了起來。
單位裏就有人議論,說,好了,那個甄高也要升了。
甄高就是我,我就是甄高。
大腹便便的我,果然就顯得比以前穩重成熟、落落大方了。用句俗點的話說,就是“派場”多了。
果然,在那年年底的一次人事變動中,我升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