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萬古國殤(4)(1 / 3)

玄奇一陣目眩頭暈,驚得心頭狂跳,莫非老師……她不及細想,踉踉蹌蹌騰雲駕霧般飛向總院,突然又愣怔地釘在了當地,眼睛直直地瞪著——

那座熟悉的古堡門口,擁出了一隊身裹麻衣的墨家弟子,悠揚哀傷的樂聲在山穀飄蕩著。當先一幅白布大幛橫展開三丈有餘——我師不朽。漆黑的大字讓人心驚肉跳。兩隊身穿白衣頭戴白花的少年女弟子,臂挎花籃,不斷將籃中的白色花瓣撒向空中。中間一隊精壯弟子,抬著一張白布苫蓋的巨大的木榻,禽滑釐等四名大弟子兩前兩後護衛著木榻。數十名墨家樂手排成一個方隊,跟隨著木榻,吹奏著低沉肅穆的哀樂。最後是數百人的大隊,每人頭上頂著一捆砍削光潔的木柴,隨著哀樂的節拍,踏著整齊沉重的步伐……

“老師!”玄奇終於哭喊一聲,昏倒在地。

兩名少年女弟子跑過來扶起了玄奇,跟著送葬隊伍緩緩地走上了城堡東麵最高的山峰。

這是一片高高的山坳,綠樹蔥蘢,山花盛開。頂著薪柴的弟子們繞著中間的草地轉了三圈,整齊有序地架起了一座方方的木山。禽滑釐等四大弟子在木榻四角站定,奮力托起了木榻。十多名骨幹弟子迅速將十多條粗大的麻繩結在木榻四邊的圓孔上。大繩伸展,墨家弟子們井然有序地分成十幾隊,每隊一繩,木榻穩穩地懸在了空中。

少年弟子們繞木榻一周,將花束圍滿了白布遮蓋的老師。

“我師登山!”相裏勤一聲號子,所有大繩倏忽間同時伸展——山花包裹的巨大木榻穩穩地高高地升起,又穩穩地輕輕地落在了木山正中。

“列隊——為我師送行!”禽滑釐哭聲嘶喊,墨家弟子八百多人繞木山緩行一周,將木山圍在了中央。

禽滑釐走到始終跪在地上泣不成聲的玄奇麵前:“玄奇師妹,你是我師生前親授書劍的最後一個弟子,也是我師最鍾愛的學生。師妹,為我師點燃歸天的聖火吧……”

玄奇默默站起,走到火壇前,雙手顫抖著執起粗大的油鬆木伸向火壇,轟然一聲,火把騰起了一團火焰。玄奇雙手將火把高高地舉過頭頂,肅穆地向高高的木山走去,短短幾步,她竟覺萬裏迢迢,雙腿酸軟得隻要癱倒。一把聖火,慈父般的老師就要永遠地離開她去了。一腔痛楚,她真想放聲痛哭……

禽滑釐肅穆莊嚴地高誦:“恭送我師!”

烈火熊熊燃起,墨家弟子挽手相連,繞著火山踏步高歌:

我師我師 亙古高風

兼愛四海 大音希聲

任艱任險 非戰非攻

育我本色 書劍勤耕

大智之巔 布衣之聖

我師我師 萬古永生

烈火在歌聲中燃燒著。

墨家弟子們沒有哭嚎,沒有跪拜,肅穆挽手,踏歌聲聲,群山回蕩著久遠的聲音:布衣之聖,萬古永生……

那日晚上,墨家四大弟子特邀玄奇召開了最重要的尚同會議。一番微妙的磋商,議決由禽滑釐暫時執掌墨家總院,“巨子”人選待後再定。幾番思忖,玄奇終於沒有說出秦國的事情。會商結束後,她找到了當初一起整理老師文稿的幾個實誠弟子,片刻商議之後,收拾了老師竹樓中零散的竹簡帛書,一起匆匆出山了。

玄奇又回到了陳倉河穀。這片已經塵封日久的小小莊園,是唯一能夠給她以平靜的地方。

老師去了,唯一能夠消弭秦國內亂的長劍哲人溘然長逝了。沒有了老師的輝煌光焰,墨家還能成為天下正義與愛心的大旗麼?墨家還能擔當消弭秦國內亂的重任麼?不行了,不行了。玄奇一想到“四大弟子”,心中就冰涼得哆嗦。她為老師傷心,為墨家團體傷心,為秦國去路傷心,一時間,玄奇當真不知自己該如何處置了。

誰能想到,河穀莊園剛剛收拾就緒,就傳來一個驚人消息:商鞅謀反,被秦公緝拿!

玄奇沒有片刻猶豫,連夜飛馬趕到鹹陽,卻一時目瞪口呆了。

四、瀕臨危難 理亂除奸

商鞅是日夜兼程趕到商於的。

秦孝公留給熒玉的密令,使商鞅猛然想到了一件事,秦公會不會對商於郡守也有特異遺命?以秦孝公的思慮周密,這是完全可能的。反複思忖,商鞅決意到商於封地弄個明白,安頓好這最後一個可能生亂的隱患之地。商鞅明白,鹹陽局勢正在微妙混亂的當口,他隨時都有可能陷入危境,必須在有限的時間裏盡快處置好這件事。因為有了這個念頭,在商山峽穀安頓好軍營大事後,商鞅對熒玉秘密叮囑了一番,便帶著荊南向商於封地飛馬兼程去了。

商山地區的十餘縣,在商鞅變法之前統稱為商於之地。商鞅變法開始設置郡縣,商於之地便成為一郡,郡守治所設在丹水上遊穀地的一座城堡。自商於之地成為自己的封地,商鞅隻來過一次。在他的心目中,這個“商君”隻是個爵位封號,封地僅僅是個象征而已。新法規定的三成賦稅、一座封邑城堡、名義上的領地巡視權,他都一概放棄。不收賦稅,不建封邑,不要絲毫治權。所有這些,他上次來都交代得清清楚楚。正因為這塊“封地”上沒有自己的封邑城堡,他就像在任何郡縣處置公務一樣,直截了當地進了郡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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