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擊鼓聚將!”藍田將軍車震一聲令下,帳外大鼓轟隆隆響起,萬千軍燈驟然點亮,軍營一片通明。片刻之間,士卒躍出軍帳,頂盔貫甲在帳外列隊待命。戰馬嘶鳴,戰旗獵獵,頃刻間便可開拔。
輕裝快馬的二十名軍吏,簇擁著司馬錯飛馳而至。自從接掌國尉,司馬錯是第二次來藍田軍營。第一次是配備新打造的精鐵兵器,來去匆匆,對這座最重要的軍營與藍田將軍車震的帶兵才力,都還不夠很熟悉。這次夤夜前來本是秘密舉動,不想一出兵符令箭,轅門口就是一陣驚心動魄的牛角號,號聲一落,滿營啟動,竟似頃刻間便可開出列陣;尚未進得轅門,便聞一片馬蹄聲急風暴雨般卷來。快捷連貫,當真罕見。
一將翻身下馬:“藍田將軍車震參見!三軍就緒,國尉可即刻下令發兵!”
司馬錯一揚手中青銅令箭:“偃旗息鼓,全部回帳。”
車震驚訝地抬起頭來,稍一思忖,高聲下令:“偃旗息鼓,將軍回帳!”
“嗨!”二十多員頂盔貫甲的大將一聲雷鳴,一片甲葉響亮,上馬返回。
司馬錯對車震一陣低聲吩咐,馬隊向中軍幕府從容而來。片刻之後,中軍幕府傳出將令:“軍帳熄燈,軍士安歇,勿得驚擾。”一陣嗚嗚悠揚的號聲,廣袤的山塬又在疏疏落落的軍燈與叮當呼應的刁鬥聲中恢複了寧靜。
中軍幕府卻是燈火通明。
按照軍中法令,司馬錯先與主將勘合兵符,驗證令箭。明亮的燈光下,司馬錯帶來的兵符與車震的兵符鏘然合一,變成了一隻刻滿字符的青銅猛虎。車震將整合兵符供於帥案中央,深深一躬,轉身接過了司馬錯手中令箭。這是一支形似短劍般的青銅令箭,沉甸甸金燦燦,令箭中央鐫刻四個大字“如君親臨”。大字下麵,是嬴秦部族崇敬的鷹神。秦法有定:持此令箭而無詔書者,都是身負重大使命的特使——其機密甚至不能見於公開君書,而必得由特使口頭宣布施行。
車震一看令箭,轉身對中軍司馬下令:“帳外一箭之內,不許任何人靠近!”司馬大步出帳,車震對司馬錯肅然一躬:“請國尉升座行令。”
司馬錯緩步走到帥案前站定:“諸位將軍:我奉君命,籌劃一場戰事。此戰之要,在於秘而不宣。諸將但聽軍令,莫問所以。凡有泄密者,軍法從事!”
帳中將領凜然振作,“嗨”的一聲,滿帳肅然。
“步軍主將山甲聽令!”
“山甲在!”
“你部一萬步兵,卸去重甲長矛,全部輕裝,三日幹糧,務必在五鼓時分聽令開拔!”
“嗨!”精瘦的山甲雙腳一碰,接過令箭,疾步出帳。
“後軍主將嬴班聽令!”
“嬴班在!”
“你部作速改裝一百輛牛車,全部裝運長矛羽箭。你親自帶領三百名士卒,扮作商旅押運,晝夜兼程南出武關,六日後,在上墉穀地待命!”
“嗨——”嬴班沉穩接令,大步出帳。
“藍田將軍車震聽令!”
“車震在!”
“明日開始,立即秘密監視南山各條路口。但有北上商旅,一律許進不許出。步兵班師之前,藍田軍營不得收縮營帳旗幟,日日照常操練!”
車震與十多員將領齊聲領命,“嗨”的一聲,大帳轟鳴。
司馬錯部署完畢,走出帥案向車震微微一笑:“將軍,請再為我遴選一百名精銳騎士,一員驍將。我要明火執仗地巡視商於防務。”
“國尉放心。”車震轉身向一個青年將領下令,“嬴豹,即刻選出一百名鐵鷹騎士,由你率領,護衛國尉南下!”
“嬴豹得令!”英氣勃勃的小將抱拳一拱,大踏步出帳去了。
車震笑道:“國尉莫看嬴豹年輕,他可是新軍第一猛士。”
“是公室子弟麼?”
“應該是。”車震歉意地笑道,“可無人知道他是哪家公族子孫。”
司馬錯笑了:“猛士報國,貴賤等同。他不說,又何須問之。”
說話間,眾將已經匆匆出帳,分頭各去調度移防。司馬錯又對車震備細交代了諸多事項,在中軍大帳匆匆吃了一塊幹肉一個幹餅,已到了四鼓時分。秦國新軍訓練有素,行動極為迅速,刁鬥方打四鼓,步軍主將山甲進帳複命:一萬步卒準備完畢,已經集結河穀待命。司馬錯立即帶領兩名軍吏出帳,與山甲飛馬馳向西山河穀。
河穀塬坡下,黑壓壓的步兵與荒草叢林連成了一片,卻肅靜得唯聞小河水聲。司馬錯立馬山岡,低聲讚歎:“好!可算得靜如處子。”隨即對身邊山甲下令,“山甲將軍,三日後你部須在上墉穀待命。這位行軍司馬,就是你的向導。他會領你穿出大山,直達上墉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