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遭趙軍暴風驟雨般的夜襲,匈奴軍大亂之後縱然死戰,卻驚訝萬分地發現,趙軍之凶悍淩厲絲毫不輸於匈奴的白熊猛士。更令匈奴大單於大驚失色者,這趙軍在黑夜拚殺,有如鬼魅附身渾身長眼,但有白熊猛士占優,立即有趙軍猛擊白熊猛士身後。慣於單騎劈殺的匈奴猛士,最擅長的兩樣兵器——弓箭短矛,在這漆黑夜晚相互纏夾拚殺之時一無用處,隻剩下與趙軍刀劍劈殺一條路了。偏匈奴彎刀是老銅刀與新鐵刀混雜,遠不能與趙軍之清一色的精鐵堅鋼彎刀相比,但聞叮當呼喝之中,匈奴戰刀時有砍斷砍鈍,匈奴猛士隻有掄起鐵片子胡亂猛砸過去。
突然,淒厲的長號劃破夜空,連續三聲,匈奴亂軍潮水般向北卷去。
趙雍一聲令下:“大單於要退,鳴金收兵。”
廉頗前軍剛剛收攏,北方山口喊殺聲大起。廉頗高聲請命:“君上!我四萬截殺大軍已與匈奴接戰。不若從後掩殺,一戰擊潰匈奴。”
“不!”渾身浴血的趙雍獰厲地一笑,“不要擊潰,我要開膛破腹!”
“嗨!”廉頗一揮大手高聲下令,“全軍將士,跟我齊喊:匈奴大單於——敢與趙軍明日決戰——放你整軍——”漫山遍野的呐喊如陣陣雷聲滾過草原,隨風卷去。片刻之間,兩騎舉著火把飛來,遙遙高喊:“趙雍聽了,我大單於令:明日決戰,誰趁夜脫逃,誰不是大白熊!”立馬高崗的趙雍不禁哈哈大笑:“鳥!誰要做你那大白熊了?回你大單於:明日決戰,誰趁夜脫逃,誰是大黑熊!”
“錯!誰趁夜脫逃,誰不是大白熊。”
“鳥!還非得做你大白熊?”趙雍笑不可遏,“依你,誰逃誰不是大白熊!”
“明日日滿,陰山向陽牧場——”隨著一聲高喊,匈奴飛騎消失在北方暗夜。
“撤回截殺,後退十裏紮營。”趙雍發令完畢回頭高聲道,“老將軍,匈奴還沒怕我趙軍。匈奴蠻子隻認打,打不狠他記不住。僅是趕走不行,須得一戰殺得他血流成河!”
“君上大是!”廉頗抖動著血紅的大胡須,“他還怕我趁夜脫逃?大白熊咬死仗,給他個殺法看。”
夤夜收兵,趙雍甲胄未解,立即召將軍們密商籌劃。計議一定,趙軍立刻開始了偃旗息鼓的秘密移動,兩個時辰後全部準備就緒,各個營地立即彌漫出粗重的鼾聲。及至太陽升起在山頭,所有隱隱彌漫的鼾聲一齊終止了。此時,遼闊的陰山草原陽光明媚,中原雖則已經是田野金黃的仲夏,然在這裏卻是春風方度草木新綠,一片清涼爽和的無邊春意,絲毫沒有燠熱之氣。將近正午,隱隱沉雷自陰山西麓漸漸逼近,山口一麵紅色大纛旗緩緩地左右大幅度搖擺起來。
趙軍西向迎敵,大營遙遙對著西方的陰山穀口。趙雍的中軍行轅紮在大營南側靠近秦長城的一座最高的山丘上。眼見紅旗大擺,趙雍立即下令:“飛騎出營!強弩營列陣!”中軍司馬高聲傳令,行轅三丈多高的雲車望樓上一麵黑色大纛旗向西三擺,一麵白色大纛旗向東三擺,隨即山下響起急促嘹亮長短不一的牛角號聲。號聲之後,趙軍大隊騎兵隆隆開出,在大營壕溝外南北兩翼伸展,由無數十十小方陣列成了縱深五六裏的陣形。從山頭行轅遙遙鳥瞰,恍如迎著西方山口的兩柄紅色長劍。兩翼飛騎身後,是橫寬十裏的六道三尺壕溝,每道壕溝間距十步,三萬張強弩全部整肅排列在六道淺壕溝之中。強弩陣兩側,則各有五千飛騎散開,隨時準備截殺突過強弩箭雨攻來的匈奴死士。
趙軍堪堪就緒,陰山穀口驟然如大河崩決,匈奴騎兵猶如奔騰出峽的怒潮湧出山口散開在草原,翻卷呼嘯著隆隆壓來!片刻之間撲到兩箭之地,匈奴潮水慢了下來。曆來騎兵接戰都是展開廝殺,這趙軍卻兩條線一般守在兩邊不動,中間寬闊的草原一人一騎沒有,遠處大營赤裸裸露在那裏卻是甚個魔法了?若在昨日之前,匈奴騎兵自不理會你如何擺置,隻潮水般殺去便是,然則昨夜一戰匈奴全軍死傷八萬餘,今日餘悸在心,一見趙軍似有詭異,不覺慢了下來。在這刹那之間,匈奴大單於帶著本部族三萬騎士已從中央突前,彎刀一揮嘶聲大吼:“趙軍大營有財貨女人!誰搶得多誰是大白熊!殺——”驟然之間,匈奴潮水又呼嘯翻卷著壓來,遍野馬蹄如雷刀光閃亮,遍野都飛舞著白色的翻毛皮襖與黃色黑色的飄飄長發,殺聲震動原野,山崩地裂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