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遠交近攻(4)(1 / 3)

心念及此,白起肅然拱手道:“先生之意,該當如何?”

“力挽狂瀾,鐵心護法!”

“護法護國,白起義不容辭。”白起目光一閃,大手輕叩著青石大案,“然則整肅朝局回歸法治,須得秦王定奪,而後統為謀劃方可為之。”

“秦王書命在此。武安君奉書。”範雎利落脫去外麵黑色棉袍,再剝下苧麻夾袍,顯出貼身本色短布衣,一把擄下短布衣翻過,便見赫然三排暗紅色大字——國正監奉本王書令行事,武安君中流砥柱,一力助之!衣襟處一方鮮紅的朱文秦篆大印。

白起久為大將,日每處置機密,又曾親曆秦武王猝死之動蕩危局,對非常之期的非常做法與王室種種密書方式自是了如指掌,一見密書便知是秦昭王手書,立即明白了麵前這個破相客卿必是一個神奇人物,事先與秦王必定已經謀劃妥當了。驟然之間,白起幾個月以來的鬱悶一掃而去,肅然一拜道:“白起謹受命!”雙手接過血書霍然起身,“先生但謀,白起但做。”

就這樣,範雎與白起派出的中軍司馬一道,當天夜裏對鹹陽城防做了一番大調換:原駐鹹陽城內的兩萬步軍連夜開出,移駐章台外圍營地;天亮之前,蒙驁率領的藍田大營三萬主力步騎已經開到,南門渭橋外駐紮一萬鐵騎,兩萬精銳步軍入城;城內要津、權臣府邸以及官署護衛,全數由蒙驁統轄。與此同時,白起密令大將王陵統率藍田大營駐軍,非國君王書兵符俱來,任何人不得調動一兵一卒;班師大軍但入大營,立即回歸原定部屬,不得擅出。範雎則進出各元老府邸,一一宣示穰侯兵敗與秦王重整法治的書令,穩定了一班被“四貴”長期冷落的元老大臣。與此同時,範雎又以鹹陽內史[277]名義在城中張掛告示,曉諭國人並山東商旅毋以鹹陽換防而生恐慌,秦國大勢穩定法製巋然,國人各安生計。如此這般,及至魏冄班師之日,鹹陽城已經是今非昔比了。

範雎見事極快,一俟魏冄進入鹹陽府邸,立即再度拜會武安君白起,請白起閉門稱病謝絕一切拜訪。白起原本已經做好了挺身而出支撐秦王整肅朝局法治的準備,範雎一說,大覺突兀,不禁臉色一沉:“國正監此話何意?信不得白起?”

“武安君言重了。”範雎笑道,“此事乃秦王之意,在下亦表讚同。然卻並非奉命強求,提醒耳耳,武安君自己掂量。”

“先生言猶未盡,明說。”

“其一,秦王知武安君與太後、穰侯情非尋常。”範雎真誠坦然,“太後嗬護武安君如血肉同胞,穰侯支撐武安君堪稱不遺餘力。唯其如此,武安君對穰侯退讓,秦王不以為非,反讚武安君有名士之風。今武安君以大義為重,底定秦國大局,秦王已是深為欣然也。以武安君之篤厚重交,若穰侯親來或密使前來,非但左右為難,且徒引日後事端。與其如此,何如繼續稱病?此秦王苦心也,武安君或可體諒。”

白起默然,良久一聲喟歎:“知我者,秦王也。”

“再則,在下以為:武安君不善人際縱橫捭闔,但有一舉錯失,穰侯四貴可能死拖武安君下水;屆時非但武安君大節有損,更有甚者,大秦失卻戰神長城,豈不令老秦人痛哉!”

“好!”白起拍案,“但依先生。”

“謝過武安君。”範雎一個長躬,“但有上將軍坐鎮,破麵之事,我這客卿來做。”

範雎軺車尚未駛出車馬場,便聽隆隆聲響,身後武安君府邸的大門已經關閉了。範雎心下一陣輕鬆,對馭手一聲吩咐:“去蒙驁幕府。”馭手馬韁一抖,軺車在積雪中無聲地駛上了長街。

軺車堪堪拐過一個街角時,一團白影在漫天飛舞的大雪中驟然淩空飛來。一聲短促的悶號,武士馭手已經橫身倒臥在了車轅上。範雎尚正沉浸在緊張思緒之中,聞聲一個激靈,不及思索縮身一滾,尚未滾出車廂,肩上已被快如閃電的長劍刺中。重重跌落雪地,那口長劍已帶著勁急的風聲淩空壓來。間不容發之際,卻聞一聲大吼,一個黑影驟然從街角滾了過來,抱住了白影在雪地上翻滾起來。範雎掙紮站起,扶著軺車嘶聲大喊:“有刺客!有刺客——”兩聲方落,定街甲士的沉重腳步如隆隆沉雷般碾來。此時,又聞一聲悶號,那道白影鬼魅般倏忽消失了。

“壯士!”範雎撲上去抱住了倒在雪地上的黑影。

“嘿嘿,大哥……”黑影笑著哭了。

“鄭安平?”範雎不及細想一聲大叫,“快!抬進幕府療傷。”

蒙驁已經聞警而來,立即吩咐軍士將範雎二人抬進幕府救治。軍中醫官一番忙碌,兩人的傷口終是包紮停當了。範雎的肩頭劍傷距離脖頸要害僅僅三四寸,蒙驁看得驚悚不已,立即飛書急報秦昭王。未及半個時辰,秦昭王頒下緊急書令:著蒙驁立即調撥兩個百人鐵騎隊護衛國正監府邸,並遴選四名鐵鷹劍士做國正監隨身護衛。此等書令在秦國當真是史無前例,蒙驁驟然明白了這個國正監目下之重要及在秦王心中的分量,立即遴選軍士組成衛隊,親自護送範雎回到了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