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遠交近攻(6)(1 / 3)

範雎悠然品著清香濃鬱的新茶,侃侃將事情原委說了一遍,末了道:“此番出使須得如此行事:你先帶五萬金並珠寶一百件入趙,駐蹕武安而不入邯鄲,隻在武安重金結交五國特使,明告其合縱抗秦之惡果。若能同時重金結交趙國大臣,動搖趙國心誌,則更佳。王兄切記:散金愈多,功勞愈大。一月之後,還有五萬金隨後!”

“嗚呼!萬金之數?匪夷所思也!”王稽雙眼熠熠生光,連連咋舌。

範雎哈哈大笑:“國滅人滅金不滅,何惜一撒也!六國敗亡,又是原金歸秦,豈有他哉!”

三日之後,王稽特使車馬轔轔東去。不到一月,快馬密使急報:五國使團雲集武安,王稽隻散得數千金並一半珠寶,燕齊魏三國特使已與趙國翻臉,要趙國先行歸還三國舊地再言合縱;楚韓兩使雖未公然鬧翻,卻一力主張趙國要先與秦國打一仗,證實有實力抗秦再說合縱;趙國君臣啼笑皆非,趙惠文王束手無策,丞相藺相如周旋無功,上將軍廉頗大為惱怒,三國特使已經準備離趙,六國合縱大體無望。

秦昭王大為振奮,頓時信實了範雎遠交近攻的威力,立即連夜宣來範雎白起,秘密計議趁此時機再度大舉東出之方略。以秦昭王之心,趙國合縱不成必然孤立,秦國此時出動大軍攻趙,正是事半功倍之機。雖則如此想,秦昭王已長期磨成了深思慎言的習性,但定大謀,言必在謀臣之後,從來不先說武斷。今日雖則興奮,秦昭王也隻是要武安君白起先說,尋思白起對六國曆來主戰,定然與自己不謀而合。

“臣之思慮,目下雖則合縱破裂,然則大軍攻趙尚嫌倉促。”白起當先一句,令秦昭王大出意料,隻聽白起接道,“遠交近攻既成國策,丞相必有詳盡謀劃,臣願我王聞而後定。”

“大是。”秦昭王頓覺自己未免心緒浮躁,向範雎道,“願聞丞相之謀。”

範雎笑道:“武安君沉穩明睿,臣深以為是。目下大舉攻趙,確實不是時機。趙已成強,無舉國充分準備,不能言戰。此其一,為實力之備。其二,目下遠交破合縱,孤立趙國,奠定秦趙決戰之基石。其三,秦趙大決,須得先清外圍而後步步進逼,一戰而決大局。唯其如此,臣之謀劃,目下近攻之方向在三。”

“三?做何拆解?”秦昭王頗有疑惑。

“其一,攻韓河外。其二,攻滅周室洛陽。其三,攻取韓國野王。兩年之內,此三地攻下,秦國之河外河內連成一片,切斷趙國與中原之通道。此後再下一地,便可對趙國成大決之勢也!”範雎略一喘息,侃侃補充道,“要使趙國衰頹,目下幾年是最後時機。趙國變法尚未徹底,國力比秦國畢竟稍遜一籌。若待趙國有了第二次變法,木已成舟,一切都晚了。唯其如此,從目下開始,要對趙國不斷挑起事端,不斷施加壓力,絕不能給它第二次變法之機會。”

“好!應侯大手筆也!”秦昭王興奮得氣息都粗了。範雎這三攻著著刺激,河外、野王、洛陽,哪一處不是秦國朝思暮想之地?哪一處不使趙國如芒刺在背?尤其一個王室洛陽,雖則唾手可得,誰卻曾想過目下要去吞並它了?想到可一舉滅得天子王畿,秦昭王心下怦怦直跳。片刻喘息,秦昭王恍然笑了:“丞相所說再下一地,卻是何地?”

“武安君必是成算在胸也。”範雎對著白起一拱手笑了。

一直沉思的白起陡然目光炯炯:“奪取上黨,卡住趙國咽喉。”

秦昭王恍然點頭:“然也!上黨正是趙國咽喉,先拿下上黨如何?”

“武安君已是全局在胸了。”範雎向秦昭王慨然拱手,“大計但定,臣請我王:特許武安君全局籌劃戰事。”

“自當如此。”秦昭王一拍王案,“遠交由丞相全局調遣,近攻戰事由上將軍全局籌劃調遣。籌劃方略但定,本王親自為上將軍坐鎮督運糧草輜重。”一言落點,白起大是感奮,心中一塊大石頓時落地,慷慨應命而去。

旬日之後,白起向秦昭王呈上了一卷詳盡的戰事方略。依白起方略:三年奪三地,先河外(包括洛陽王畿之河外與韓國河外),再野王,穩紮穩打而不使趙國恐慌;三年之後大舉進兵上黨,若趙國不救,則奪上黨而困趙國,再尋機決戰;若趙國來救,則與趙國大決。白起對範雎方略唯一改動,是暫時不滅洛陽王室,以免天下洶洶,掣肘秦趙大決。

秦昭王立即召來範雎秘密計議,反複揣摩,覺得白起之方略切實可行。一則是秦國需要時日整肅法治整頓吏治凝聚國力,操之過急國力不濟便沒有勝算;二則是外圍戰不能打草驚蛇,若是緊鑼密鼓地連續大戰,非但趙國有可能警覺而發兵救援,其餘五大戰國也可能恐慌大起而再度合縱抗秦;若不滅周王室而隻一年一戰,在戰國之世則實在平常,且所攻取之地幾乎都是明麵上的拉鋸之地,不會引起列國強烈反彈;外圍鉗形大勢一旦形成,秦國便可放開手腳大爭上黨,其時列國縱然醒悟,也已被秦國封堵在戰場之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