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3章 子楚還國(3)(1 / 3)

“就事論事,原是沒錯。”華月夫人悠悠然一笑,“隻這次安國君卻是危言聳聽。姐姐看來,老王以封君立嫡處置,原是權宜而已,意不在保密。權宜者,規避法度也。嬴異人未經王室法定考校,若公然立為太子嫡子,自是有違法度;老王既不想開亂法立嫡之先例,又想趁著清醒及早了結這樁大事,便出了這個權宜之策;這叫弱其名而定其實,與機密何幹?”

“妙!”華陽夫人拍掌笑道,“策士之風,阿姐也!”

“老姐姐能事明理,說得原也不差。”嬴柱親昵地拍拍華月夫人,喟然一歎,“隻是事關重大,國事又在非常之期,老夫尚須小心翼翼,何況你等也。”

“曉得曉得。”華陽夫人嬌笑著一手摟住嬴柱一手端起一盅熱酒,“這是阿姐請齊國方士製的乾坤酒,隻此一盅也,來!”嬴柱把住一雙柔嫩的玉臂呱地吞了熱酒下去,拍打著兩個女人的臉龐曼聲吟誦:“美人醉兮,朱顏酡些。湘女可人兮,獨厚老夫。”華月夫人掙脫身子笑道:“起晚風了,莫教他受涼,小妹背起了。”華陽夫人答應一聲,笑吟吟偎住男人腋下一挺身,嬴柱肥大的身軀小山一般飄出了茅亭。

次日清晨,甘棠苑尚在胡天胡地之中,貼身侍女在榻帳外急促稟報,說駟車庶長府派主書來請太子商議大事。嬴柱一聽,顧不得兩女嬌嬌繞身,氣喘籲籲爬起來匆匆整衣鑽進輜車去了。

老嬴賁已經在專門處置王族事務的密室端坐等候,見嬴柱腳步虛浮精神恍惚渾身散發著莫名異味,大皺著眉頭冷冰冰道:“殷鑒不遠,在夏後之世。安國君可知這句老話?”嬴柱肥白的大臉頓時漲紅,尷尬入座,勉力笑道:“侄兒一時有失檢點,尚望王叔多多包涵。”老嬴賁竹杖一點長噓一聲:“老夫嚐聞:君子之澤,三世而斬。嬴氏自孝公奮起,至當今老王,恰恰三代矣!交替之時,安國君這第四代變故多出,先有太子嬴倬英年夭亡,再有蜀君嬴輝爭嫡作亂而身首異處,王族強勢日見凋零。當此之時,安國君以羸弱之軀而承大命,年逾五十而尚未立嫡,邦國之難王族之危,已迫在眉睫矣!”老嬴賁痛心疾首,竹杖直指嬴柱鼻端,“君受公器,不思清心奮發,沉湎女色而自毀其身,何堪嬴氏之後!何堪大秦雄風也!”

“王叔……”嬴柱撲拜在地大哭起來。

“起來起來,你受不得涼氣也。”老嬴賁竹杖對著身後大屏敲打兩下,一個少年內侍輕步走了出來。老嬴賁低聲吩咐:“扶安國君熱水沐浴,務使其發汗才是。”少年內侍低頭脆生生答應一聲,過來扶起嬴柱,蹲身一挺背著嬴柱軟綿綿的龐大身軀去了。

大約半個時辰,嬴柱冠帶整齊紅光滿麵地到了廳中。老嬴賁竹杖一指大案淡淡道:“喝了那鼎藥膳湯再說話。”嬴柱默然入座,見案上一鼎熱氣蒸騰,鼎下銅盤中木炭火燒得通紅,鉤開鼎蓋用長柄木勺舀著啜了起來。未到半鼎,嬴柱額頭細汗涔涔體內熱乎乎一片通泰,眩暈虛浮之感頓時消散。

“謝過王叔。”嬴柱一拱手,“侄兒不肖,若不能洗心革麵,願受族法!”

“功業在己不在天,好自為之也。”老嬴賁感喟一聲,拄著竹杖艱難地站了起來走到嬴柱麵前,丟下一支細長的銅鑰匙,“右案這隻銅匣,打開。”嬴柱移座右案,利落打開了銅匣,一隻怪異的兵符赫然在目。

嬴柱心下猛然一跳:“黑鷹兵符!王叔何意?”

“你且聽了。”老嬴賁點著竹杖,“王命:著安國君嬴柱憑黑鷹兵符領精銳鐵騎三萬,秘密開赴離石塞口。”

“我……領,領軍打仗?”嬴柱大為驚訝,一時口吃起來。

“你能打仗?”老嬴賁冷冷一笑,“整日心思都在哪裏,木樁一個!”

默然片刻,嬴柱恍然拍案:“王叔是說,要我接應異人返國?”

“要你出場,還能有甚?”

“可,邦交無門,異人能回來麼?”

“異人回國,王命另有處置,你隻管接應。”

“那,何人領軍?”

“蠢!”老嬴賁怒斥一聲,“你持兵符,還要誰個領軍?”

“我,我說的是領兵大將是誰?”

“天!嬴氏子孫竟有此等兵盲,氣煞老夫也!”老嬴賁雪白的頭顱亂顫,“持兵符者,有選將之權,不知道麼?若在戰場,老夫早一劍劈了你!”

“王叔……”嬴柱哽咽一聲,“我本羸弱,從來沒想過做這個太子也。”

“你,你好出息也!”老嬴賁粗重地喘息一陣,黑著臉冷冷一句,“送你到家了。記住:前將軍蒙武為將,他與異人同窗情深,隻怕比你還上心;你隻坐鎮,一切行止悉聽蒙武決斷,保你無差。”

“謝過王叔指點!”

“且慢。”老嬴賁一點竹杖,“此次各方舉動皆為秘密事宜,消息若是外泄趙國,異人有殺身之禍。知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