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6章 亂政亡趙(10)(1 / 3)

趙蔥是年逾四十的王族公子,做巨鹿將軍多年。李牧率邊軍南下抗秦之後,趙國腹地大軍有二十萬劃歸李牧統屬,趙蔥的巨鹿軍是其中主力,趙蔥本人則是這二十萬大軍的統領大將。也就是說,這二十萬腹地大軍,在李牧的抗秦大軍中事實上是相對獨立的——戰事聽從李牧調遣,賞罰升黜乃至生殺處置等卻得“共決”而行。所以如此,一則在於趙軍長期形成的邊軍與腹地大軍分治分領的傳統,二則在於戰國之世的通行軍製。從第一方麵說,李牧自己的二十餘萬邊軍隻南下了最為精銳的十餘萬主力飛騎,兵力尚不如歸屬自己的腹地大軍;南下作戰多為山地隘口之戰,脫離一望無際的大草原,邊軍主力騎兵較之於腹地的步騎混編大軍便不顯明顯優勢;是故,目下歸屬李牧的腹地大軍,幾乎是與邊軍戰力不相上下的同等主力。從第二方麵說,戰國之世的上將軍大將軍雖比後世名稱不一的軍隊最高統帥的權力大了許多,然終究還是有諸多限製的。

從實際方麵說,軍權曆來是君權的根基。是故,最高軍權事實上都掌控在國君手中,大軍的戰時使用權與日常管理權則是分開於臣下的,此所謂軍權分治。任何時代的軍製,大約都脫離不開這個根基。軍權分治,在戰國之世的實際情形是:大軍的總體所有權屬於國家(君主),主要是三方麵:其一為征發成軍權,其二為軍事統帥(上將軍、大將軍)與大軍日常管理高官(大司馬、國尉)的任命權,其三為總兵力配置權與對使用權的授予權。上將軍、大將軍雖是常設統帥,然在沒有戰事的時期,卻是沒有大軍調遣權的。但有戰事,國君決定出兵數量與出戰統帥,以兵符的形式授權於出戰統帥率領特定數量的大軍作戰。上將軍若被定為出戰統帥,則在統率大軍作戰期間享有相對完整的軍權,其最高形式是君主明確賜予的生殺大權(對部屬的處置權)與獨立作戰權(抗命權)。戰事完畢,大軍則交國尉係統實施日常管理,行使管理權的國尉係統沒有大軍調遣權。

明白如上軍製,便明白了郭開要著力於趙蔥的原因。

郭開要獨掌趙國,其最大的威脅是兩方:一是桀驁不馴的李牧,二是神秘莫測的兵變。俘獲春平君的目的,是平息兵變。著力趙蔥的目的,則是鉗製李牧。春平君有淫穢老根,郭開馬到成功。趙蔥卻是少入軍旅的王族公子,與郭開少有往來,郭開難免沒有顧忌。然則郭開有一長:但遇事端,隻從自己獲勝所需要的格局出發謀劃方略,而不以既定格局為根基謀劃方略。也就是說,做好這件事需要誰,郭開便攻克誰;而不是那種我能使用誰,我便相應施展的小器局。當年著力於李牧,目下著力於趙蔥,盡皆如此。郭開為千古大奸而非尋常小人,其謀劃之深沉,其心誌之頑韌,高出常人許多。明乎此,郭開能掌控趙遷並攪亂趙國,始能見其真麵目也。

當年“舉薦”李牧,郭開埋下了一條引線:以趙遷王書之名,將歸屬李牧的二十萬腹地大軍統交趙蔥統率。郭開所擬王書委婉地申明了理由:“胡患秦患,皆為趙國恒久之大患也!趙國不可無抗胡大將,亦不可無抗秦大將。將軍趙蔥所部統屬李牧,若能錘煉戰法而成腹地柱石,其後與李牧分抗兩患,則趙國無憂矣!”王書頒下,李牧始終不置可否,顯然是隱忍不發。趙蔥不然,在第一次戰勝秦軍後書簡致謝郭開,雖隻限於禮儀,話語卻是真誠有加。郭開敏銳地嗅到了一絲氣息——趙蔥識得時務,解得人意!然則,其時郭開之心重在李牧,不願因過分籠絡趙蔥而使李牧不快,隻秘密叮囑韓倉施展功夫。不久,身在大軍的趙蔥得自家舍人之舉薦,有了一個俊美可心的少仆隨軍侍榻。從此,趙蔥所部的諸多消息源源不斷地流入了郭開書房。然在與李牧徹底分道之前,郭開始終沒有扯動趙蔥這條線。

密召趙蔥入宮的特使,是軍中大將都熟悉的王室老內侍。

老內侍的路數是正大的:先入大將軍幕府見李牧,出王書,言趙王有疾思念公子趙蔥,請大將軍酌處。此時,井陘山趙軍與秦軍相持已有月餘,眼見秋風已起漸見寒涼,諸多後援軍務需與廟堂溝通定奪,然王室卻泥牛入海沒有消息,仿佛抗秦大軍不是趙軍。李牧心下焦急,但始終沒有與王室主動溝通,其間根由,是在等待龐煖舉事。如今龐煖沒有動靜,卻來了王室特使,說的又是如此不關痛癢的一件事體,李牧不期然便有些憤憤思緒。然反複思忖,李牧還是壓下了怒火,派中軍司馬將老內侍護送到了關外的山地營壘。老內侍一見趙蔥,中軍司馬便匆匆返回了。也不知老內侍對趙蔥說了些甚,左右是兩日之後的清晨,趙蔥才與老內侍進關來到幕府辭行。趙蔥的稟報是:壁壘防務已妥善部署,回邯鄲至多三日便回軍前。李牧豪爽豁達地笑道:“趙王既思公子,公子無須匆忙,不妨以旬日為限也。天涼入秋,戰事吃緊,老夫不能脫身。公子可順代老夫請準趙王,盡早定奪諸般後援大事,也不枉公子戰場還都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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