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廢墟(1 / 2)

那嗡嗡聲重又充滿了我耳際,比十六樓上更響,我睜開眼睛,天!我在一片廢墟之上,依然在地震裏!天空陰暗,周圍塵土彌漫,大地還在抖動,偶爾人們的尖叫和哭喊聲在房屋的倒塌聲中此起彼伏。

我踉蹌了一下,突然覺得有什麼抓住了我的腳踝,低頭一看,才尖叫出聲:這是一隻黑手!

不,黑的血手!這隻手上血肉模糊,環著手腕的是一圈黑色鐐銬,手腕上被磨出了白骨!我嚇得抖成一團,不由自主地蹲了下來。這時黑手邊的磚頭土塊動了一下,鼓出一個包來,我又啊地叫起來。這回是從地上冒出一個腦袋,不,還不如說是個頂著一頭土的血抹布,那些頭發摻著血和土,看著就是恐怖片裏的被冤枉的鬼來索命的樣子。

幸虧沒作過傷天害理的事,我見到此反而冷靜下來,知道是一個被埋的人想爬出來。於是著手扒開那腦袋邊的土和磚塊,幸虧戴了皮手套,饒是這樣,扒到這人能爬出來時,手套兩邊中間的三個指頭都開了線,我的黑皮手套啊。心裏一動,怎麼這時候還有心可惜手套?

在西單商場前的夜攤上買時才花了十塊錢,難怪是偽劣產品......西單,那這是哪兒啊?

不象我住的地方啊?

不對,不象現在的北京城,倒象農村......可我明明住在海澱區的呀......

一恍惚間,一隻黑血手搭上了我的手臂。那人低著頭,喘息不已。

得,先救人吧。

我架著那人的胳膊努力站起來,那人把另一隻手也搭在我胳膊上,搖搖晃晃的,靠在我身上,終於爬了起來。他衣衫襤縷,血土滿身,一隻左腿拖在地上,角度古怪,右腿抖得不行,兩腳之間也有鐐銬。

我想先把他扶到平地躺下,再救別人。剛走了兩步,那人幾乎癱下來,雙手拚命攀住我努力保持水平的左胳膊,死也不放,可又挪不動。我想這人那一條腿肯定是斷了,就要扶他就地躺下,管他是不是平地呢,我可搬不動你。

忽聽幾聲古怪的大叫,這才注意到我扒人的時候,地震過去了。大地的嗡嗡聲和房屋的倒塌聲沒有了,依然是塵埃遍地,但比震時安靜許多。

餘光撇到幾下閃光,我扭頭一看,當場嚇得腿軟,差點兒和那人一起癱在地上。隻見不遠處,一個滿頭滿身土的人,右手提了一把大刀,正砍向一個剛從廢墟上爬出來的人。

大刀起落間,一聲嘶叫伴一道血光,在昏暗的晨光中慘淡又詭秘。被砍的人頹然仆倒,提刀者轉身又去砍幾步外的另一個人。

我肝膽俱裂,張了嘴,可發不出一點聲音。

但心裏明白著呢,這絕不是北京!也不是現代!從身邊的人手腳上沉重的鐐銬上來看,這兒可能是個監獄之類的地方,地震震塌了牢房,關在牢房中的人爬了出來。這鐐銬不是現代的用品,更重要的是,警察叔叔絕不會用個大刀片子大砍一通的!

難道大地震扭曲了時間的走廊,把我從一個地震中送到了另一個震中-隻是在不同的歲月裏?

但怎麼向這位大刀先生講清楚?

他會不會一下子就用大刀招呼了我?

馬上的反應是拔腿就跑吧,可身邊這位此時正死死扣著我的左臂。有心一腳踹他到一邊上去,但那樣這人肯定活不成了,本來腿就斷了,不等著讓大刀先生砍嗎?

想到大刀一揮,身邊這個我剛剛親手從廢墟中扒出來的大活人就會身首異處,血濺三尺......我心中不忍(那我剛才費那麼大勁挖他出來幹嗎?)。況且,他現在雙手握著我的胳膊,對我也是依賴信任,把他這麼扔下,多少有些殘忍。唐山大地震,講的都是救人的故事,是人就該救!他要是該死,也是該在刑場上吧,可此時明擺著,獄卒們本著寧殺勿逃的方針,無論是否該殺,隻想要了所有人的性命,也包括我的呀......可不能讓他們得逞!

先一起逃命吧!實在不行了再昧了良心扔下這人,日後想起來也不會心虛,畢竟盡力了呀。

我弓了身,把左肩頂到那人的左腋下,左手從下握住那人的左肩,右手反手探到那人的右大腿根處......哈,知道這人是個男的了,但現在不是注意這個的時候,雙手一緊,那人一下橫臥在我的雙肩背包上,我一伸腿站了起來。那人哼了一聲。

還好,不太沉,比上次我替父母背的那袋五十斤重的米也重不了多少。

背向著那個大刀先生,抬腿走下土和磚的廢墟,心中感慨著:多虧了這十來年的自行車和各種體育鍛煉啊,對,還有軍訓和近一年的爬山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