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公子邑之死
睜眼醒來,先見到粉白鎏金牡丹花帳頂,靈若知道自己沒有死!側臉看見靈璧立於床前,複又將臉側回,繼續盯著帳頂,目光淡定若水。靈璧也不生氣,道:“醒了就好,王上剛走!”隨即揮手遣散殿上宮女侍從。
見靈若仍不語,靈璧俯身床前,直視靈若,壓住眼中一片淚意,輕喝道:“你不要命了?!”說罷,眼淚抑製不住流下來,隻覺喉頭哽咽難以再言。靈若見她這樣,淚水也止不住順著眼角流下,打濕了鬢發。
稍頓片刻,靈璧幽幽道:“修煉千年,你當記得師尊的諄諄教誨,魅寄於他人之身,動情本是大傷元神的!”說到此有些柔腸百結,抬眼恨恨道:“哼!何況你是一個完整的魅嗎?你連一個都算不上吧?你忘了你元神孱弱如遊絲,寄生於狐,修千年才能對狐身控製自如。又借我和靈犀之力才助你托生於妲己的皮囊,現下為一個才見了兩麵的公子,你就如此枉顧性命,若你當真已不為我們三小靈結義之情,也要等你還清欠我和靈犀的,到時你是生是死,當誰真要管你嗎?”說罷,見靈若仍是流淚不語,扭頭轉向殿門道:“看來,我們為你要生要死也是枉然!你可知靈犀為護你,身受重傷,獨自回岐山養傷,罷了!說於你,也是多餘!”
靈璧剛要走時,隻覺床上躺著那人拉住了自己的廣袖,心內一喜。
隻聽靈若悲鳴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才見過他兩麵呢?我自覺得我與他早有生生世世之約?你可知我在摘星樓見他時已方寸大亂,無力實施原來的計劃,是他自己要欣然赴死的!為什麼?”
“為什麼?因為他是聰明人!他知道天命不可違,與其逆天而行禍害他人,不如順天應命,皆大歡喜!難道還會因為他愛上你嗎?你是誰?是落水的小狐?還是天下人口中的妖姬妲己?不要癡人說夢了!”
“......”靈若當下被她的話震呆了。
“他呢?”靈若微晃一下身,直切主題問道。
“死了!受萬仞剁肉之刑,做成肉餅,本應喂狗彘食之,我請大王開恩,送給其父姬昌食之!姬昌老匹夫,自詡卦象天下第一,怎卜不出自己食的是親子之肉?不過那姬昌老兒卻因禍得福!大王道他:食子之肉,當真狗彘不如,無德之人,怎敢號令天下諸侯謀逆?不足為懼!今日已放他歸西岐了!”
再看靈若,坐在床上已呆若木雞,雙眼空洞無神!
見她如此,靈璧於心不忍,魅雖虛無,情卻是真,這點她感同身受,輕歎一口氣轉身握住靈若的手道:“你不必過於自責!我看你那公子邑必不是個簡單的,等完成師尊交予的使命,倘有緣再見,能再續前緣也未可知?”說罷,輕輕走出皇後寢殿。
夏蟬不識人心事,仍盡情鳴啁。
皇後妲己稱受驚神思不定,一日未下床榻。寢殿內薄薄的錦被將靈若的臉覆了一半,淚水像小溪般流淌,打濕了一大片被子,鮮紅的錦被在淚水映襯下成了暗紅色,仿若流淌的血液失去生命繼而凝固後的紅。
靈若也不知自己怎麼了?是何時對他情根深種如此?隻覺得心裏有流不完的淚水!後來她想,是不是世上的女子,芳心初萌,求而不得時都是如此傷心?可她們的傷心能和自己比嗎?同生與死的距離相較,其他的都不過爾爾吧!仿若內心一朵將開未開的嬌嫩薔薇,將要瞬間枯萎了,除了用淚水澆灌它,靈若想不出更好的方法能將它挽留!
輾轉於榻上,靈璧的話反複出現在自己耳中。是啊,自己隻是一個魅,一個千年的魅,公子邑或許都沒看清過自己的眉眼!不!連自己都沒看過自己的樣子吧?可笑!自己竟是從哪裏生出的那許許多多淚水?他能看見的隻是妲己的樣子吧,思及此,連記憶中他最後的溫柔,也在靈若腦海中變得不真實起來!靈若開始懷疑不是自己想多了吧?
每每靠如此自我否定來壓製內心的情愫,但隻不消一刻便又淚水盈眶......靈若幾欲崩潰!
若不是再見琉璃紫珮,一隻小狐的初戀就要在淚水的衝刷中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