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人生若隻如初見（七）到了第三天，石頭依舊渾身滾燙！即使敷了大荒最好的外傷藥，傷口還是不可抑製的潰爛，並遷延著傷口周圍的皮膚，發出一陣陣難聞的味道，白鳳一邊修剪傷口上的爛肉一邊皺了皺眉頭，“這些低賤的人族還真是矯情，白白浪費了那麼些好藥！”雖一邊恨鐵不成鋼的碎碎念，可手上卻仍舊保持著高度專業利落的手法，絲毫沒有增加傷者的負擔！“我來吧！”是公子的聲音，白鳳抬頭，公子那樣溫和的笑著，公子從未這樣過!不過這般鬆弛、心軟如歸墟海底最軟的海綿般的公子，自己是喜歡的！“是！”白鳳並不多言，起身在一旁打下手，就像當初公子才教自己醫術時一樣！公子宣使了個法術，金盆之中的水就像得了令一般，形成一股涓涓溪流，流入傷口蕩滌傷者的傷痛，繼而一滴不落的回到金盆中，整個過程沒有一絲一毫的違心、嫌棄，甚至麵對陌生的人醃臢的傷口沒有一絲鄙夷，白鳳在旁邊甚是驚詫。“即便病入膏盲，病人也隨時隨地能夠體會你的一顆醫者之心。頂尖的醫者，隻是醫技絕佳不行，還要切記萬萬不可在病者麵前生出分別之心，絕了病者的生機！你可記住了！”公子宣的聲音依舊如清鳳和鳴，珠落玉盤。“奴婢懂了，謝公子賜教！”白鳳眼中是完完全全的拜服！就在石頭的靈魂一會兒墜入火海、一會兒墮入冰河的時候，石頭的耳朵明明聽見了什麼東西龜裂的聲音，是封印在自己體內的那東西破了嗎？自己可以長大了吧？不不不，還是暫時不要長大，這樣長大到了忘川，娘親不認識自己怎麼辦？話說，自己當真要死了嗎?不！不會的，不會的，老天怎麼會突然對自己這樣好了呢？還沒嚐夠人情的冷暖，臭老天絕不會讓自己這樣輕輕容易就解脫的！石頭的小手隻能拚命掙紮，緊緊的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東西！直到第十四天，石頭才算真正醒了過來。那是一個下午，落日熔金。石頭一睜開眼便瞧見了窗外流光溢彩的晚霞，轉頭看見自己睡的塌，以為自己升天了，不過傷口的痛提醒他：別想得美了，你還活著！紫燕端著一個碗進來，笑眯眯的瞧著床上的石頭，“你醒啦！”像是早知道石頭會這個時辰醒來一般！石頭想說話，可喉嚨好似著了火一般疼痛，嘴巴好像幹得黏在一起，一時之間隻微微張了張口，居然沒有說出話來！“你別動！公子吩咐先兌了些許瓊漿給你潤潤！”紫燕坐在塌畔，用勺輕輕的點了幾滴水在石頭唇邊，石頭便如久旱之人遇到甘霖，嗷嗷待哺的小鳥聞到母親的味道般，小嘴吧嗒吧嗒追著勺就去了，小半碗的瓊漿很快就見底了，紫燕欣喜，石頭卻失落，肚子實在是好空呀，一個字“餓”啊！紫燕轉走，石頭覺得剛剛醒來時還僵硬如鐵的身子略能動了，左手好似緊緊握了一樣東西，慢慢張開久握而僵的手指，裏麵一塊白色的錦布，看著麵熟！像是觸電般，石頭猛地掀開被子，大驚失色的從被中跳了起來！“是找你的東西嗎？”白鳳不知何時進來的，提著醫箱，難得的溫和。石頭順著白鳳的手指，瞧見塌畔的矮腳幾上，自己的東西整整齊齊的放在那裏，像是有誰用心的熨貼過！見石頭仍舊盯著那東西瞧，蕙質蘭心的白鳳道：“一樣沒少，就連你受傷時穿的血衣也剪下來用幹淨的布包了放在那裏，你胸口上貼的簪子和包簪子的油紙也沒壞，隻是有些血印子！”石頭的心放了下來，突然地覺得頭暈目眩，暈將了過去！待再醒過來，迷蒙蒙中卻見朱宣公子的手搭在自己的脈上，“無妨了，隻是日後需好好調理！”石頭卻並不在意傷的怎麼樣，隻要有一口氣活著上了昆侖山，將夢中父親的樣子看清楚這一生便圓滿了，活多活少有個什麼好計較的呢！石頭瞧著朱宣公子，似是一點沒有受傷，一襲白衣風度翩翩立於塌畔，沒有感激涕零也沒有虛與委蛇，隻是如水波般清澈的目光閃著粼粼的光，對著石頭謙和道：“中容朱宣，感謝閣下出手相護！”石頭不習慣這樣的彬彬有禮，小臉躲避似的朝一旁壁了避，卻惡作劇般的學著說書人的話答道：“苦水鎮小石頭，謝過大人襄助之恩！”言下之意了，我們兩清了，誰不欠誰！一旁的朱雀先前還撅著小嘴為主子打抱不平，公子何曾這般紆尊降貴過，何況還是對一個人族小兒，可瞧著公子毫不在意的樣子也不敢多言。聽了兩人的對話才知道這孩子鬼精鬼精的卻並不貪婪，對孩子的戒心也消除了許多！“我可許諾為小石頭做一件事！”朱宣公子麵上仍是不變的笑意，卻把一旁的白鳳和朱雀唬個一跳，“中容朱宣”雖隻是公子自己代表不了他的其他身份，可這四個字許下的承諾，在大荒內誰得了這承諾無論是神族、妖族、或人族怕是都要手舞足蹈的吧？石頭心內狂跳，眼睛配合著閃著金光，想提出讓宣公子送自己去昆侖山，但立馬又想，還是不要吧，先看看公子宣的實力再提要求也不遲，自己可不能強人所難！“這個要求可以先寄存下來嗎？我現在隻想吃飯！”可能是為了表示對主人活過來的慶賀，肚子也配合得恰到好處咕咕叫了起來！見小家夥這樣調皮，殿內氣氛一下子便輕鬆起來！後來的日子，白鳳每日都來查脈，並叮囑小石頭在秋季到來前一定要好好遵照醫囑調理，畢竟冰晶的寒毒不是那麼好清除的！紫燕就負責照顧小石頭的飲食起居，簡直可以用無微不至來形容。當自己第一次用洗石洗澡，身上搓出一層一層的“泥巴”時，石頭的小臉通紅，低頭在溫泉水中看見自己現在的樣子，一點兒都不像母親！石頭不知道會是這樣的、不知道離開苦水鎮後自己的日子會是這樣的，想到紅光、紫燕、白鳳、宣公子以及身旁的每一個人，有一絲絲幸福的喜悅爬上心頭，仿佛找到了家的感覺！但石頭夜深人靜時又總是睡不著，反反複複的在想，想苦水鎮上的老鬼，想母親的骨灰何時能夠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