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著手裏的“休書”站在公安局前覺得自己特傻逼。
公安局裏忽然湧出一群人,利落快速的登上警車,幾乎是傾巢而出,隱約聽見“杜紫”的名字在他們口中反複響起。
經過報刊亭的時候到處都是他和她的報道,著名導演張曉風販毒著名影星杜紫涉嫌買凶殺人,路人拿起瞟一眼,哂笑:“不過是狗咬狗一嘴毛,娛樂圈就要有娛樂的精神。”
原來身敗名裂也這樣迅雷不及掩耳,一夕之間,一個張曉風倒下去,千千萬萬個正義之士站起來,張口就是揭露,閉口就是批判,一個個道貌岸然,這個世界真的不如表麵上平靜的。
我拿鑰匙打開門,杜紫一襲白紗從窗前回眸,莞爾一笑說:“你來了?”
就好像坐在寢室的電腦前對我笑著說:“蘇也,你下課拉?”
她說:“我給你倒茶!”
我馬上擺手說不用了,往事一幕一幕襲上心頭,想當年我們的口頭禪就是咱倆誰跟誰呀!
當年,她常常因為廣播室的工作,芭蕾舞的演出忙到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很多時候她的內衣都是我幫她洗的。而這處房子,當初她不願意讓她家裏人知道,用的也是我的身份證登記的房產證。
曾經我們多麼親密,曾經我們互相信任,是什麼讓我們走到這一步?
是什麼讓她一個這樣美麗的纖細女子,一邊說著倒茶的話,一邊用槍口指著我?我幾乎連心髒都停了半拍,背心裏汗涔涔出了一身的冷汗。不是害怕那黑洞洞的槍口,而是杜紫她臉上的波瀾不驚,就好像在彩排一場話劇,失意的女子因心愛的人移情別戀選擇這樣極端的方式。
這樣握著槍指著我的人,還是我的阿紫嗎?
她知道這是槍不是演戲嗎?
而我終於能夠從震驚中恢複過來的時候,我說:“阿紫,我誠心跟你談一談,你別這樣,周清晨,她是外人,她有孕在身,你放過她,這處房產,當初就是以我的名義登記的,警察不會這麼快查到廣電……”
我還沒說完,兜裏的手機已被她奪走,我不知道我剛才慌亂中撥通的是誰的號碼,隱約記得快捷鍵1是徐東淮的號碼,他聽見了應該會知道這兒吧,應該會馬上趕來吧,他應該聽清楚我的意思了吧。
杜紫冷笑著揚手將手機扔出窗外,動作流暢嫻熟。我瞪大眼睛全神貫注的看著她,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處微妙的表情,最後終於死心,這的確是阿紫,我的阿紫已經變得我都不認識了。
曾經我們共同擠過一張床,嘰嘰喳喳的分享心底最秘密的隱私。
她說她有個青梅竹馬的戀人,很小的時候他們就認識了,她叫他小哥哥,她為他跳芭蕾,他為她畫肖像。後來,他去了美國,她就專心等他回來,那麼多個日子裏,她一天天的變得美麗,一心一意等他回來看見她的樣子,她要讓他看見她最美麗的樣子,然後告訴他:“我這樣美麗都是因為你!”我曾拍手讚歎,多麼浪漫,恁地怎樣鋼鐵也該化成繞指柔。
她說:“蘇也,將來你要幹嘛呢,我隻想要嫁給他,生幾個孩子,每天等他,如果有假期了,就全家出國旅遊,你呢?不如生幾個孩子跟我來訂娃娃親吧。”
她說:“蘇蘇,別哭,喬昊他媽的不是東西,要不要我幫你找個人打他一頓出氣?”
她說:“石頭剪刀布,我是石頭,你是布,一錘錘爛你個布,你輸了,你去關電腦!”
那個時候我們擠在一張床上看恐怖片,看完後誰也不願意去關電腦,她就耍賴。
她看不慣我逃課賴床,常常要撓到我暴起才罷手,她說她將來一定要很美好,因為一個人。所以她從不逃課,永遠最優秀,她彈鋼琴,跳芭蕾,總是要做到最多人讚揚。有時候生病了,感冒了,她說:“蘇也,你別管我,我不辛苦,我心裏有人。”是的,有個人,為了那個人,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難,受到多大的委屈,多麼艱辛,她都可以堅強麵對,因為那時候她心裏有個人,在海的那邊,她覺得自己多麼幸福。她將自己蛻變到極致,為了那個人,這沿途的風景她視若敝屣,她不屈不撓固執著,卻又不敢表白,隻一遍又一遍的告訴我,有那麼一個人,永遠不會離開她。
現在,我看著她的表情,我方知,什麼叫愛到極致,我憑什麼怪她!她好像一個頑皮的孩子,手裏的槍隻是聖誕節的魔法棒,能夠變出她想要的東西,能夠聽從她的指揮,能夠挽回她想要的東西。
她對我說:“蘇也,你到底有什麼好?論家世背景,論人品相貌才華,你哪裏強過我?可是,為什麼我就是比不過你,我為了他吃盡苦頭,裝瘋,裝臆想症,可是他忘不了你,心心念念都是你,陪著我安慰我抱著我配合治療的時候都說:‘蘇也,別哭,我在這兒。’蘇也,你到底有什麼好?”
“我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他,他很聽東華姐的話,所以我就想如果有一天我也象東華姐這麼優秀他的眼睛應該能夠看到我吧。可是到最後,他居然,他居然……他居然來跟我說,想約你去吃飯,拜托我幫忙。他從來沒有追過女孩子,他這樣紅著臉來求我。從小到大,隻要他喜歡的我便喜歡,他不喜歡的我就討厭,所以一度我曾認為隻要是他喜歡的東西我都願意成全,開始我是真的想成全你,可是我發現我能夠幫他得到他想要的東西,卻無法容忍他從此以後變成別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