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一刀輕輕地歎息一聲說:“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再提它也沒用了。你說是吧?”

沙授說::“對,對!小李爺高人高見!咱們要向前看,把正事趕快給辦了!您看這一路上凶險重重,咱們還是走快道吧!”

小李一刀說:“我就走這條路!而且還是‘無三不過望’!”

沙授問:“什麼叫‘無三不過望’?”

小李一刀說:“你沒讀過《水滸傳》嗎?武鬆去快活林打蔣門神時就是‘無三不過望’!”

沙授說:“請小李爺明示。”

小李一刀說:“看來你這一輩子盡殺了人了,一點書都沒讀下!‘無三不過望’就是一路上每逢一家酒店,都要喝上三碗酒,否則就不往前走。”

沙授說:“咱們一路有多少酒吧!小李爺能喝得完嗎?”

小李一刀說:“試試吧。”說完他將第三杯蘋果酒一口喝下,然後掏出酒錢拍在桌上,起身便走。

小李一刀走在燈火闌珊的路上,前方明明暗暗的酒吧數也數不清。“無三不過望”隻是一個借口,他心中的疼痛一陣陣湧來,他隻有哭泣或喝酒,才能抵抗這疼痛。他一點也不願在沙授這些人麵前哭泣,那麼隻有喝醉。當年武鬆“無三不過望”,是用酒光大豪傑氣象,而自己則是用“無三不過望”來掩蓋心中的疼痛和悲涼。啊,小李一刀心中的空虛和疼痛越來越重。

走不多遠,又見一家酒吧,小李一刀走了進去,坐下,對侍者說:“來三杯蘋果酒!”侍者端來三杯蘋果酒,放在小李一刀的麵前。

小李一刀看見沙授站在他的身邊,並不坐下,便對他說:“武鬆的‘無三不過望’喝的是施恩的酒,你不請我喝一杯嗎?你也不請你手下的弟兄喝上一杯嗎?”

沙授說;“小李爺明鑒,我主公事業草創,每一分錢都要花在刀刃上。”

小李一刀說:“狗日的東方飛刀!”他將三杯蘋果酒喝下,付了酒錢,繼續前行。

小李一刀已有六七分的醉意,被外麵的夜風一吹,步態有些踉蹌。沙授在旁小心地照看著。走不了多遠,又看見的一家酒吧門口的霓虹閃爍。

小李一刀指著酒吧說:“酒吧!”

沙授說:“小李爺還喝嗎?”

小李一刀說:“喝!‘無三不過望’嘛!”小李一刀走進酒吧,沙授緊跟而進,坐在一旁。

小李一刀要了三杯蘋果酒,他凝視著酒,突然明白自己今晚無法喝醉,隻能失聲痛哭。但絕不能哭給沙授他們……這進他看見沙授的黑衣上盡是窟窿眼兒。

小李一刀問沙授道:“你這衣服是怎麼回事?” 沙授說:“咱幹這活的,難免有這些東西。再說這套衣服時間也長了。”

小李一刀說:“狗日的東方飛刀,連衣服都舍不得給你們買!你把我這套穿去吧,我這套幾乎還是新的呢!”說完他就脫下了他的長勝服。

沙授忙說:“這可使不得!”

小李一刀說:“我穿它也沒用了——還是誰都認得出我!你穿上這套新衣服,在外麵體體麵麵地散散步吧!讓我一個人呆一會。”

沙授說:“是。”他拎著小李一刀的衣服退了出去。

小李一刀現在恢複了他的本色——一襲白色長衣,他手捧著葫蘆,對著葫蘆喃喃地說:“長勝大哥,大哥真是鐵血男兒!可兄弟我傷病交加,心膽漸失,恐難以擔起這般重任了……”說罷他心中的疼痛再次潮水般湧來,他已哽咽失聲——但他將失聲的嘴對準了葫蘆,似乎是要將哭泣埋在葫蘆裏。這時葫蘆嗚嗚咽咽地響了起來,這葫蘆代替小李一刀哭出了聲。

小李一刀心中一動,他又看了看葫蘆,原來這葫蘆變成了一個八孔葫蘆塤。小李一刀雙手手指按住塤上的孔眼,繼續吹了起來。這塤聲悲涼、蒼茫,就像小李一刀的心聲,它的確是替小李一刀哭訴著深深的心痛。酒吧裏的酒客都靜了下來,聽小李一刀吹塤。塤聲古意蒼茫,撩人心弦,連綿不絕,茫茫無盡,這幾乎就是人類與生俱來的悲哀的聲音。不少酒客竟然落下淚來。

小李一刀長歌當哭,將心中的哭泣從這葫蘆塤吐出,心中便撫慰了不少。他想長勝大哥畢竟不凡,送給自己的禮物原來是這麼一件神奇的東西。這葫蘆完整時能治療肉體的傷病,現在卻能醫治心中的傷痛。而心中的傷要比身體的病更難治,更使人痛苦。

小李一刀一直吹著。他信馬由僵,旋律流轉。他就像一個醉後的酒客執拗地卻含糊不清地傾述著自己的一切。最後葫蘆塤的音調又是一轉,出現了一個動人的執著的渴望的溫暖的聲音,這是殷切的呼喚,是愛情的呼喚,是一顆心對另一顆心的呼喚。小李一刀自己也是一驚,喃喃地說:“《把蘆葦還給我》,歌歌……”然後他頭一低,伏在桌上,昏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