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一刀醒來時,發現自己置身於一間昏暗的茅屋,一燈如豆,搖曳不定。漸漸的,燈光趨於平靜,燈光中出現了兩個關切的麵容:一個是飽經風霜從容堅定使人不禁心儀的麵孔,這位是長勝大哥;另一個則是陰沉的蒼老的麵容,這位正是救過自己一次的地獄邊上的看守人老龐頭。
“長勝大歌,老龐大叔!”小李一刀喊道。
“你終於醒過來了!”長勝欣慰地說。
小李一刀問道:“大哥,我這次昏迷的時間長吧?”
長勝說:“醒過來就不要緊了。”
小李一刀又問道:“大哥,歌歌呢?”
長勝說:“我給她保證你沒事的,她就去找你的心去了。她說隻有找到你失去的心,你才能痊愈。”
小李一刀歎道:“傻丫頭呀!”
這時老龐頭端著一碗粥進來,放在炕桌上。長勝說:“兄弟起來,喝點粥。”他扶起了小李一刀。
小李一刀搖頭說:“我一點也不想吃,我也吃不下去。”
長勝說:“兄弟一定要吃,人是鐵,飯是鋼。”
小李一刀勉強喝了兩口粥,便放下了碗。
老杜頭對長勝說:“你也該吃飯了。”
長勝說:“是,我們也該吃飯了。”
老杜頭走出茅屋,一會兒端著一籮筐黑麵饃饃,一碟辣椒,一碟蒜泥,一盆酸菜糊湯進來了。他把這些簡陋的山鄉飯菜放在炕桌上,和長勝兩人吃了起來。
小李一刀見長勝和老龐頭吃得呼呼有聲,十分香甜。不覺得自己也有了點胃口,他又喝了兩口粥。
長勝望著他,目光中露出讚許的神情。小李一刀受到了鼓勵,他又盡力喝了兩口粥,這時他再也吃不下了,老龐頭也吃飽了,都放下了碗。現在隻有長勝一人在吃,他一口饃饃蘸蒜,就一口辣子,再喝一大口糊湯。他吃得非常香甜,而且他的吃相莊嚴沉靜,從容不迫。好像他並不是在吃飯,而是在做一項莊嚴的工作。不一會他就將炕桌上的飯菜吃得幹幹淨淨。小李一刀看得入迷,心想難怪大哥如此英雄。老杜頭卻微微歎了口氣。
老龐頭撤下碗筷,抹淨炕桌,他拿上了三個粗瓷黑碗,和一瓶他自釀的“綠豆燒”。
小李一刀看著這綠茵茵的綠豆燒,想起當年在這裏的往事,不禁輕輕地長歎一聲。
老龐頭又拿出了一瓶酒,小李一刀燈下看去,竟是他平時喝的蘋果酒。
小李一刀驚奇地望著長勝和老龐頭,長勝說:“你的藥,還有這酒,都是有人送的。”
小李一刀說:“是沙授送來的嗎?”
長勝點頭說:“是他。”然後他將綠豆燒倒在兩個碗裏,再給小李一刀倒蘋果酒。小李一刀昏燈中看見長勝頭發斑駁,皺紋深沉,好像突然老了十歲。但他依然腰板筆直,雙目凜然生威。他說:“來,喝酒!”
小李一刀心中不禁一懍,說:“是,大哥!”三人端碗喝了一口。
長勝說:“他們的目的還沒有達到,還要有求於你。”
小李一刀說:“是,大哥。”然後他沉吟地說:“我想情況是這樣的,白教授在這個克隆研究過程中,設置了一係列的障礙。這樣他就可以放心把實驗做到底。實驗成功,所有結果數據獲得,一個科學家一生的目標就達到了——他探索到了最深的奧秘,抵達了科學的最高峰。然後他就啟動這個係列故障,毀滅掉這個項目所產生的可怕的後果。而這項實驗的成果,如果運用得當,將能治療許多疾病,解決許多問題,極大地造福人類。
“但他們卻不知道這個故障。在實險完成的前夕,他們害死了白教授。白教授臨終時給我留下了‘念動咒語’的遺言。我想這個咒語就是毀掉邪惡果實的命令。”
“咒語你知道了嗎?”長勝問道。
小李一刀搖搖頭說:“我不能肯定。我不能肯定的有三:第一是咒語;第二是怎樣發出咒語;第三,”小李一刀說到這裏,突然打了寒顫,現出恐懼之色。
長勝有些吃驚,望著小李一刀。
小李一刀說:“大哥,我心中有病,現在越來越疑神疑鬼——第三我有時非常害怕這個咒語不是毀滅的命令,而是出生的命令!“
長勝說:“為什麼?”
小李一刀說:“因為一個科學家的好奇心和成功欲有時是不可理喻的。”
長勝思忖片刻,搖搖頭說:“如果是好奇心和成功欲占了上風,他會把咒語說給他們,讓他們將實驗完成。把咒語留給你,應該是相反的意願和結果。”
小李一刀欣慰地點頭說:“我想也應該是這樣。白教授畢竟是個好人,他在最後還是有他的道德底線的。”
長勝說:“那麼,那個克隆的小李一刀就是一個偶然和意外了?”
“是啊,我也是這樣想的。”說到這裏小李一刀心中一痛,他心中的一角又空空蕩蕩地疼痛起來。他喉頭哽咽,呼吸困難,且說不出話來。他喝了一大口蘋果酒,但心中的痛卻更加加重。他知道自己又要哭一場了,他掏出了懷中的葫蘆,嗚嗚咽咽地吹了起來。他以塤當哭,但這次的哭卻與往常不同,這次因為是在長勝大哥和老龐大叔跟前,所以他毫無遮攔,他將心中的迷茫、憂傷、痛楚和淤血盡情地哭了出來,像個孩子那樣哭得純真和悲傷。一曲吹罷,他抬起頭,看見滿眼憐惜的長勝大哥,他不由得含愧喊道:“大哥!”
長勝點點頭說:“兄弟,你從現在記住,一個人沒有什麼能夠丟失的。刑天舞幹戚,猛誌固長在!刑天失去了頭,不是以雙乳為目,以臍為口嗎?”
小李一刀說:“是,大哥說的是。”
長勝接過小李一刀的葫蘆,上下看了看說:“你看這個葫蘆,要說丟失它可謂丟失幾盡,但它現在卻成了鳴天簌、傳心聲的大器了。有時必須有失才有得。你說是嗎?”
小李一刀說:“是,大哥說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