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夜(1 / 2)

我叫肖邦,二十五歲,住在黑龍街十三號。這是一個所有出租車司機談之色變的地址,特別是在午夜。

行內人稱我為鎖子狗,這不是綽號,而是尊稱。至少當年的楊如龍沒能被這樣稱呼,在業內甚至沒人認識他。但我尊敬他,畢竟他是我半個師傅。

1年瑪雅人預言世界末日,那年我大學畢業。三個月的奔波辛勞忙於麵試,但沒有一家企業接納我。

最後,我到了黑龍街十三號!當時隻有楊如龍一人,既是老板,也是夥計。

麵試時唯獨一個問題,楊如龍滿臉絡腮胡子而神色冷峻的場麵還曆曆在目:怕鬼嗎?

當初被生活逼迫,毫不猶豫的出了不怕兩個字,但後來的生活讓我明白這兩個字的後果是多麼的嚴重,以至於老楊做了半輩子的轎夫,四十歲孤苦伶仃的上轎了,將這滇東鎖子門流傳到我的手裏,黑龍街十三號也更加空蕩起來。

午夜十一點入職報到,我連著打了三輛出租,聽到黑龍街十三號不約而同的那刻全絕塵而去。

照著手機地圖走到這裏,那視覺上的衝擊讓年輕的我難以自拔。黑暗的參柳樹遮蔽,血紅色的燈火在柳條中飄搖。

朱窗鬥拱紅燈籠,月照孤城走馬人。

陰森中透著繁華,這是我喜歡的世界。

一輛殘白色加長版金杯麵包車,是老楊最得力的坐騎。後座被拆空,同駕駛室隔絕,後半截成了絕密的世界,我轎夫初夜也獻給了它。

黑暗的巷子裏,老楊同那個女人站著。女人的名字我已經忘記,但至今清晰的記得她的麵容。圓潤,白皙,清純而略帶憔悴的風情,外加那在柳條下更顯柔弱的腰肢,是個男人都有將她壓在身下的衝動。

他倆相談甚歡,甚至讓我有種老楊對她有念頭的錯覺。在老楊的示意下,我打開了麵包車後門,那讓人瞬間錯愕的情景至今難以忘記。

一口黑色棺材被粗大鏈條捆綁住,穩穩墮在兩條血紅色長凳上白色蠟淚落了滿地,陰冷的空間裏那蠟燭火苗被壓製成豆苗大的藍紫色。一張灰白色遺像用黑繩懸掛於棺材上,夜風吹來左右飄搖,似乎在嘲笑。

還未曾反應過來,老楊從背後掏出藍色的凳子給我,五塊錢一個那種。當時的我木訥而愚笨,不理解他的意思。

他,給你這凳子,坐著也舒服些。

那女人笑眯眯的看著我,似乎在等著看一個很好笑的笑話。我裝作滿不在乎的接過,穩穩當當的坐在了那棺材旁,這時我才打量了這遺像上的麵容。

帥氣,富貴,高冷,大氣……十多年所學到的詞似乎都不夠用來形容這照片上年輕人容貌。但我明白,隻要是沒經曆過風浪的女人,對這張臉或許是沒有絲毫抵抗力的。

老楊牽著一條大黃狗走來,全身金黃不帶一根雜色,步調平坦如王者,甚至眼神都漠視這片世界。

它是老楊的‘表哥’。我問過老楊,為什麼會叫它表哥。老楊這是他的師兄,在他之前進入的鎖子門。我自始至終都不明白這兩者之間有什麼聯係。

老楊牽著表哥,走到麵包車旁。表哥聞了聞,嘴裏出嗚嗚嗚的低吼,似乎見到了敵一般。老楊神色凝重,但還是大聲喊了一句:起轎嘍!

他將車門關閉,整個空間都黑暗了下來,甚至連空氣也變得有幾分凝滯。車身慢慢搖晃,那遺像也調皮的搖擺,蠟淚跳躍,燭光慘白。

窗外風聲嚎叫,這樣的日子應該是我喜歡的。我看著那年輕而完美的麵容,在思考這人此刻就睡在麵前的棺材裏,該稱呼為他還是它?

人生如果有十分之一的時間用來思考,那一切都會變得很渺。不知不覺間,我的眼皮如膠似漆的合攏,忘記了思緒,忘記了應該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