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彎刀渴血
1936年,夏。
位於川,湘,黔三省交界的鳳凰山,山高林密。
這裏是漢族,苗族,土家族,侗族,壯族雜居的地方,民風彪悍,土匪橫行。山林之中,一隻如鋼筋鐵骨一般的大手輕輕撥開了一根樹枝,露出一張紅銅鑄成的臉,兩道濃眉下一雙如刀子一般銳利的眼睛。
“哥,熊來沒有?”後麵探出一張白淨的臉,兩道劍眉,一雙眼睛冷靜如星,他的手中拿著一把獵槍。
前麵的人迅速地掃了一眼山林裏,回頭得意地道:“老幺,穩起,熊一定會來的,我給它準備了好東西,它不來就有個講究了……”
這是兄弟倆,哥哥名字叫向風,弟弟名字叫向雨,鳳凰寨人,父母雙亡。向風識字不多,八歲開始打獵,十五年的獵人生涯,練成了百步穿揚的槍法。成了方圓百裏赫赫有名的獵人。
弟弟向雨小的時候跟著向風打過幾年獵,十三歲的時候,向風送他進鳳凰城讀私塾,之後,居然考進了省城師範學校。這是放假才回到家鄉,跟哥哥上山打獵。
向風的身邊也放著一把獵槍,腰上掛著一把苗族人喜歡用的彎刀,刀長兩尺左右,刀背隨刃而曲,有兩條血槽,刀刃鋒利無比,刀柄半尺,用牛角夾住,銷釘固定,纏著麻布,刀鞘是用牛皮做成的。
苗家彎刀可砍柴,可削土豆,可以剃頭發,是山裏人必不可少的工具,幾乎是人手一把。
在不遠處的草叢之中,靜靜地臥著一條黑灰色的獵狗,它有一個名字叫“旋風”。
向風從草叢之中的背簍裏拿出用樹葉包裹住的雞肉,走過去,蹲在旋風的身邊,把雞肉放在旋風的嘴邊。旋風抬起頭看了向風一眼,眼神陰冷,然後用嘴叼起雞肉吃。向雨也走了過去,蹲在旋風身邊。
向風說:“千萬別摸旋風的腦殼?”
向雨微微有些吃驚:“怎麼不能摸它的頭?”
向風說:“旋風脾氣大得很,摸了它的腦殼它就生氣,一生氣就跟老子……雄起……”向風猛然止住了自己的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說粗話習慣了,你莫見怪……”
向雨微微一笑。
向風正色道:“我可以說粗話,你不能說粗話!”
向雨一怔:“為什麼?”
向風從背簍裏拿出大餅和一個竹筒,遞給弟弟兩個大餅才道:“我是打獵的粗人,你是讀書人,讀書人怎麼能說粗話呢?”
向雨接過大餅咬了一口,又看了一眼旋風:“哥,我怎麼看旋風都像一匹野狼?”
向風猛地咬了一口大餅,嘿嘿一笑:“旋風的老子就是狼,媽是狗!”
向雨的手停留在空中,驚訝地道:“什麼?”
向風囫圇吞了大餅,得意地道:“兩年前,我養了條肥壯的母狗,帶到山上借了狼的種,然後才有了旋風……這個家夥,硬得狠,整個鳳凰山哪個獵人的狗敢和旋風鬥?不是我冒皮皮,三招之內,就得趴下……”
向雨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旋風有狼的凶狠,有狗的忠誠,是條最優秀的獵狗……”
向風一口氣吞了四個大餅,喝了竹筒裏的包穀酒,忽然想起了一件重大的事情一樣,濃眉一揚,道:“對了,忘記了一個重要的情況,等一下熊出來的時候,你不能開槍!”
“你一槍能行嗎?”向雨忙問。
“我也不開槍。”向風說。
“難道用刀?”向雨吃了一驚;“有槍不用,為什麼要用刀?”
向風嘿嘿一笑:“刀也不用!”
向雨大吃一驚:“槍不用,刀不用,難道用拳頭?”
向風不慌不忙地點了點頭:“對,用拳頭,老子……我……用一雙手,要把熊活捉……”
向雨大惑不解地望著向風。
向風解釋道:“鳳凰城裏的冉老爺……說要頭活熊,取膽剝皮,多給我十塊大洋,這樣,你這兩年的學費就足夠了……”
向雨忙道:“哥,這太冒險了吧?萬一你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怎麼辦?”
向風不以為然,一聲冷笑:“老幺,不是哥哥冒皮皮,這個鳳凰山裏老虎,豹子,野豬,什麼東西哥哥也沒把它放在眼中,以前打獵不就是為了填飽肚子?要是沒得事情,我陪它們耍個安逸,讓他們曉得,誰是鳳凰山之王……”
向雨沉默。
向風看他臉色不對,忙安慰他:“放心,哥沒事情,你需要錢好好讀書,讀了書才能當大官,當了大官好賺大錢,賺了大錢才能討個漂亮的右客,才能多生幾個兒子,才能把我們向家發揚光大……那個時候,哥來跟你一起享福……”
向雨忽然感覺心中一酸,一股液體湧上喉嚨,忙重重地點了點頭。
草叢之中,一直靜靜臥著仿佛一塊岩石的旋風忽然抬起頭,警覺地豎起耳朵。向風立刻蹲了起來,拔開樹枝看了看,回頭對向雨道:“來了,記住,不許開槍!”向風又用手摸了摸旋風的背,低聲喝道:“旋風,你給老子乖乖地趴在這裏,不能來幫忙,老子今天不需要你幫忙,否則,老子跟你翻臉……”
樹林之中,有一條小溪,小溪邊有一大塊平坦的草地。向風在草地之中,插了一根樹枝,樹枝上放了一個蜂窩,這是他為了引誘黑熊到來特意準備的一個蜂窩。
黑熊喜歡吃蜂蜜,而且黑熊的嗅覺非常靈敏,能夠嗅到幾百米外的蜂蜜味道。但黑熊的視力不好,俗稱黑瞎子。
這是一頭粗壯的黑熊,它大搖大擺地把樹枝扒倒,貪婪地吃起蜂窩裏的蜂蜜,而向風已經把彎刀放在地上,赤手空拳,悄無聲息地接近黑熊。黑熊看起來笨拙,但實際上行動起來比人迅捷多了,而且黑熊在吃食物和保護幼崽的時候,特別凶猛,向風知道黑熊的這些習性,所以,一直沒有動手。
黑熊吃完蜂蜜之後,意猶未盡,還在東張西望,但它顯然發現了向風,立刻掉頭就走。向風一躍而起,大吼了一聲:“錘子,黑瞎子,吃了老子的蜂蜜就想溜?也不問問老子答不答應?”
向風上身穿著白色的短褂子,下身穿條黑色的褲子,紮著綁腿,赤著一雙大腳。他一跳起,就攔在黑熊的前麵。那頭黑熊起碼有兩百多斤,但不及向風的肩膀高。黑熊一般不和人正麵衝突,但真正與人狹路相逢的時候,黑熊從來沒有害怕過人。
黑熊發出一聲吼,直立起身體,粗大的手掌照向風的身體就掃了過來。向風抬頭就是一拳頭,結結實實打在黑熊的臉上,同時飛起一腳,踢在黑熊的肚皮上。黑熊雖然皮粗肉厚,但向風那一拳一腳仿佛千鈞一般,頓時一個趔趄,翻滾在地上。
不過黑熊立刻就爬了起來,咆哮著,氣勢洶洶地撲了過來。
向雨一看哥哥和黑熊已經打在一起,立刻提著兩把獵槍,奔了過去,而旋風卻如一道閃電,一掠就到了向風和黑熊搏鬥的地方,但卻靜靜地站在一邊,不上前幫向風的忙。
向雨把一支獵槍放在地上,舉起手中的獵槍,卻不敢開槍,他擔心傷了自己哥哥。向風和黑熊搏鬥,黑熊一撲,他就騰身閃到一邊,敏捷如猿猴一般,黑熊始終撲不到他。
向雨本來很擔心哥哥的安危,但現在的形勢看起來,哥哥並沒有處於劣勢,也才稍微安了些心,一邊舉槍瞄準,一邊大喊:“哥,你閃到一邊,我開槍了……”
“不許開槍!你難道要讓全寨的人知道我們兄弟倆欺負一頭黑熊?那我這張臉往那裏放呀?快點把繩子拿過來……”向風喝道。
“你小心點!”向雨遲疑了一下。
“就憑這個畜生,能把老子……我……怎麼樣?”向風吼聲如雷。
向雨轉身去拿繩子,黑熊連撲幾次,都沒有撲到向風,忽然往前衝出去就跑,原來這頭黑熊並不愚蠢,也知道今天遭遇了強勁對手,打不過就逃,這是動物的本能。
一直靜靜守在旁邊的旋風忽然躍起,嗖地一聲,掠到黑熊前麵,閃電一般在黑熊臉上咬了一口。旋風通人性,隻是負責攔截黑熊,並沒有撕咬,但這一下把黑熊嚇得立刻斜麵逃竄。
向風一聲吼,人撲在黑熊背上,雙手按住黑熊脖子,用力按了下去。黑熊龐大的身軀被壓在地上。黑熊發出陣陣低吼,但向風已經如山一般壓在它身上,根本無法掙紮脫,而黑熊又不甘被壓住,拚命掙紮,一雙前爪就不停刨地上的泥土,麵前的坑越刨越大,而向風也就更加用力把黑熊按在土坑之中。
向雨拿了繩子跑回來,發現向風已經把黑熊按在土坑之中,而旋風則站在土坑旁邊,一聲不吭,但一雙眼睛陰森可怖。
“哥,繩子來了,怎麼捆?”向雨去抓黑熊的後腿,但被黑熊本能地一彈,雖然向雨及時讓開,但自己的胳膊上還是被熊爪抓出了五道血痕,鮮血頓時冒了出來。
“畜生,敢傷我弟弟!”向風一聲吼,騰出右拳,狠狠砸了兩拳在黑熊的腦袋上,黑熊發出一聲悲嚎,顯然被打懵了。向風抓住熊的脖子,把黑熊倒拖了起來。向雨立刻用粗粗的麻繩套住黑熊的後腿,連連纏了幾圈,把黑熊的兩條後退幫在一起。
“把前麵兩條腿也綁起來。”向風不慌不忙地喊道。
向雨已經完全放心了,用繩子從黑熊的身子纏過,然後捆綁住黑熊的兩條前腿,又把黑熊的嘴巴捆住。
“狗日的,敢抓傷我弟弟的手,曉得不,我弟弟是讀書人,你也敢抓,不想活了……”向風跳起來,一邊罵,一邊踢了黑熊兩腳。黑熊隻是動了動,也叫不出來……
“哥,我沒事情。”向雨看了看自己右手上的傷痕,忙道;“你別把黑熊踢死了!”
“還說沒事情,快過來,我給你包紮一下……”向風不由分說,拉過向雨的手。
向雨把手縮了回去:“哥哥,我也是個獵人,這點傷算什麼?”
向風點了點頭:“對,你不僅僅能文,也能武,這樣才是個真正的男人,我向風,就是要有你這樣的弟弟……”
向風從地上扯了一把野草,放在嘴裏嚼了陣,然後吐出來敷在向雨的手上,用手拍了拍向雨的肩膀,一本正經地道:“弟弟,幾天之後,你又是一條好漢!”
向雨微微一笑。
兄弟二人抬著黑熊下山,山路崎嶇難行,向風若無其事,但向雨額頭上卻在冒汗。向風看在眼中,擔心弟弟受累,在一塊大青石上歇息。
向風把竹筒遞給向雨,向雨知道裏麵是酒,不敢多喝,隻喝了一口,向風大喝了幾口,才道:“我忘記了帶點水上山,不過回寨也不遠了,你多撐一會。”向雨忙道:“哥,我都二十歲了,你總以為我才十一歲……”
向風哈哈一笑,從背簍裏拿出雞肉放到旋風嘴邊,向雨奇怪地問了:“哥,為什麼旋風不喜歡別人摸它的頭?”
“尊嚴!作為一個男人,你願意別人隨意摸你的頭嗎?”向風認真地道。
向雨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兩人所在的大青石下邊一百多米,是一條大路,從鳳凰縣城通往秀山縣城,他們回山寨不經過大路,所以沒有下去。向雨還準備說什麼,在旁邊的旋風忽然豎起耳朵,向風本能地抬起頭看了看大路,隻見大路一邊一行人馬從拐彎處轉了出來。
最前麵一匹棗紅色的駿馬,馬上一個穿紅色衣服的女人,後麵一輛馬車,旁邊跟著六七條黑色衣褲,手裏端著毛瑟步槍的壯漢。
“老幺,你當官了,就能騎高頭大馬,坐平穩馬車……”向風說。
“哥,你怎麼老想讓我當官呢?難道我們除了當官就沒有別的出路?”向雨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向風;“你以前不是這個樣子!”
向風認真地道:“老幺,你當了官,就要當個不一樣的官,先把鳳凰山飛虎峰的棒老二(土匪)全部收拾了,搜刮城裏大地主們的錢財,讓老百姓不交稅,不交糧食……這樣的官就是好官,至於我嘛!你就封我當個警察隊長,我幫你收拾棒老二……”
向雨卻道:“其實當不當官無所謂,隻要老百姓有田種,有飯吃,不被地主惡霸欺負就行!”
“我就是這個意思,其實我最大的心願就是有他們手中的那種毛瑟步槍,裝子彈的,好使!”向風連連點頭,眼睛一直盯著幾條壯漢手中的步槍,無不羨慕地道。
“飛虎峰的土匪還是那麼猖狂?”向雨問了句。
“啥土匪?棒老二嘛!去年來攻打過我們鳳凰寨,被我們打死幾個,也就沒再來過,飛虎峰隔我們鳳凰寨有些遠!大股的棒老二想拉過來,肯定會被我們發現,不過零散來搶劫的,經常發生……我手裏沒有槍,要是有槍,我把鳳凰寨武裝起來就可以和飛虎峰拚個你死我活!”向風氣憤地道;“現在鳳凰城裏的縣長就知道撈錢,根本不敢去打飛虎峰,所以,我指望你當官嘛!”
“早遲我們會把飛虎峰的土匪剿滅幹淨!”向雨揮了揮手,堅決地說。
“等你當上大官才行!”向風的話剛落,忽然,槍聲大作起來。
“土匪!”向雨抓起獵槍,想跳起來,但被向風一把按在石頭上:“棒老二,飛虎山的棒老二居然在這裏來搶劫了……”
大路一邊是樹林,一邊是一道斜坡,很顯然,土匪埋伏在樹林之中,忽然發起進攻,前麵棗紅色的馬受驚,一下就竄到了斜坡下麵,而後麵跟著的幾個壯漢被亂槍打倒了幾個,土匪已經從樹林之中殺了出來,大概也就七八個。
“老幺,你在這裏,旋風,跟我上……”向風一躍而起,雙手握住獵槍,如飛一般往大路上掠去,而旋風更快,飛奔在向風的前麵。
向雨也跳了起來,跟在向風後麵。
旋風的聲音驚動了幾個躲在樹林之中的土匪,他們依靠在樹後麵,正掩護另外幾個已經衝到大路中間的土匪,猛然聽到身後有響動,其中一個回頭就看見了旋風,驚叫起來:“哪裏冒出來的狼?”
他的驚叫聲未落,旋風已經躍到了這個土匪的麵前,張開嘴,一口咬住這個土匪的脖子,猛地一撕,一股鮮血就竄了起來。
其餘的土匪一起回頭,隻見向風如天神一般,從天而降,雙手端著一把獵槍,槍口噴射出一股火舌。
向風手中的是火藥獵槍,近距離殺傷力巨大,一槍噴射而出,正轟在一個土匪的臉上,那個土匪頓時腦袋如炸開的西瓜一般。
向風如箭一般往前衝,他已經把火藥槍一扔,右手拔出了腰上的彎刀,人落下,彎刀更快,嗖地一聲,彎刀從一個土匪的脖子之中劈過,一顆人頭飛了出去。
向風的人如風一般繞過一棵鬆樹,繞到另外一個土匪的後麵,反手一刀,彎刀同樣劈在這個土匪的脖子上,幹淨利索,一顆腦袋又飛了下來。
而此時,向雨也衝了過來,手中的獵槍也打中了一個土匪。
向風彎腰抓起一把毛瑟步槍,欣喜若狂地拉動扳機,喀嚓!又還原,然後背在身上,才回頭對向雨道:“老幺,今天我們發財了,把槍收起來,我去救車上的人,旋風,跟我上!”
向風提著彎刀,彎刀上還滴著血。
大路上,一個土匪已經躍到馬車上,把趕車的人踢下了車,自己趕著馬車回頭而走,車裏傳來一個女人的驚叫聲,後麵跟著三個土匪,大模大樣的。他們的火力完全把負責保護馬車的幾個壯漢壓在山坡之下。
馬車上的土匪扯起嗓門大聲吼道:“聽好了,本人是飛虎山六爺紫虎,讓你們家老爺準備一萬塊大洋,一手交錢,一手放人,林子裏的兄弟們,撤……”
林子裏沒有兄弟答應他,旋風和向風一前一後衝了出來。
向風吼道:“旋風,攔住車!”
後麵三個土匪大聲喝道:“什麼人,敢壞飛虎幫的好事,不想活了?”一邊喝,一邊舉槍,槍栓拉得嘩嘩直響。
旋風從三個土匪之間衝了過去。
向風跟在旋風後麵,他不是跑的直線,而是曲線,也就是呈之字形狀,他並沒有用槍,奔跑之中,他的槍法也非常不錯,但他更喜歡用彎刀解決敵人。
砰!砰!砰!三聲槍響。三發子彈都沒有打中向風。步槍打了一發子彈之後,要拉動槍栓,退出子彈殼,然後才能開第二槍。三個土匪沒有打中向風,正在手慌腳亂地拉動槍栓的時候,向風閃電一般衝到三個土匪之間,他的人騰空而起,手中的彎刀右邊一刀,左邊一點,都是砍的脖子,快,準,狠,喀嚓!兩顆腦袋飛了起來。
另外一個土匪嚇得雙腳一軟,就跌在地上,這個土匪站的位置距離向風比較遠,一跌下去就滾到山坡下去了,向風隻想追趕前麵的馬車,也就不顧那個土匪了。
紫虎聽到身後槍響,也沒在意,畢竟,他後麵還有八個兄弟,已經基本上控製了大局,以為兄弟們正在消滅敵人,然後趕來,而他趕的車也不是很快。但忽然,一道閃電掠到馬車前麵,居然要攔住馬車。
紫虎定睛一看:是狼還是狗?誰的?有一點可以肯定,不是自己帶來的!
猛然,車的旁邊奔跑出一條大漢,赤著腳,健步如飛,背上背著一把步槍,而右手之中握著一把彎刀,彎刀黑烏色,隻有刀鋒雪亮。
這種苗族人用的彎刀,紫虎太熟悉不過了。紫虎吃驚的是他是誰?他怎麼跑到馬車前來了?而且顯然來意不善!
紫虎本能地回頭望了一下,才發現,路中間躺著兩個沒頭的兄弟。這個時候,紫虎就可以確定,此人是敵非友,忙從腰上拔一把二十響的駁殼槍。而他的手剛剛把在駁殼槍槍柄上,向風左手抓住車廂的一角,人已經騰身躍上馬車,彎刀直刺了過來。
向風的動作太快了,紫虎拔槍瞄準根本就來不及了,而且為了躲避向風直刺過來的彎刀,紫虎不得不一個翻滾就滾下了車。
向風一把拉住馬的韁繩,前麵的旋風看到韁繩已經在向風的手中,閃到一邊。向風不能立刻勒住馬,怕勒馬太急翻車。
向風在馬車上哈哈大笑:“飛虎山的棒老二聽好了,老子叫向風,鳳凰寨人,以後聽到我的名字,立刻給老子退讓三裏路,否則,死路一條!”
卻想不到翻滾到地上的紫虎一抬手就是一梭子彈,全打在馬的身上。幾槍打在馬的身上,馬不能立刻斃命,但馬已經無法控製,一倒,馬車也就往山坡下翻滾下去……
也就在那電光石火的一瞬間,向風手中的彎刀脫手飛出,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不偏不倚,刀鋒陷入了紫虎的脖子上。向風可以輕鬆跳車逃跑,但也就在那一瞬間,他看見車廂裏蜷縮著的一個女人,什麼也來不及想,飛撲進去,一把將這個女人抱起……
車廂翻下山坡,向風用兩條胳膊將那個女人緊緊摟住,飛起一腳,踢破了車廂,兩人隨著車廂翻滾了兩下,就被甩出了車廂外麵,跌入一個坑之中,坑中是厚厚的草叢,向風感覺安全了。
旋風衝到向風身邊,用嘴直拱向風的臉。向風感覺身上四處疼痛,但知道沒有大礙,他抬了抬手,旋風就站在他的身邊,警惕地四下張望著。
向風低頭看了一眼懷中的女人,心砰地一跳:這是一個很年輕的姑娘,長發已經零亂了,一張白淨的瓜子臉,細細的眉毛,雙眼微微閉著,顯然已經昏迷過去了,身上穿著白色的八福羅裙,玲瓏有致,兩條胳膊如白玉一般細嫩,渾身上下還散發出一股清清幽香。
向風嚇了一跳,鬆開了手,而那個年輕的姑娘一雙手則抓住了向風的褂子,沒有鬆開。
“妹子……妹子……”向風忙喊道。
那個姑娘微微睜開了眼睛,清澈如夜空的星星一般!她和向風足足對望了六十秒鍾,兩人同時鬆開了手……
那個姑娘把頭轉了過去,身體微微顫抖。向風忙蹲了起來,又道:“妹子,我不是棒老二啊!我叫向風,打獵的……你能走嗎?”
那個姑娘的身體還在不停地顫抖,顯然剛才受到的驚嚇太多,向風也沒多想:“妹子,我抱你到大路上去……”
他剛剛把姑娘抱起來,喀嚓!是槍的扳機被打開的聲音,同時聽到一聲怒叱:“放開本姑奶奶的妹妹……”
旋風呼地一下跳了起來,直撲過去,向風一聲吼:“旋風!”本來已經撲到半空之中的旋風跌落在地上,又回到了向風身邊。這個時候,向風才看清楚了,是剛才騎棗紅色馬的紅衣姑娘,這個姑娘也很年輕漂亮,齊耳的短發,劉海上一個玉箍,一雙娥眉,一雙杏眼,緊身紅衣,燈籠紅褲,一雙高統皮靴,她的兩手上各握著一把駁殼槍,英姿颯爽。
向風呆了一呆。
“姑娘,別開槍,我們不是土匪,我們是好人……”向雨一邊跑,一邊喊,很快就跑到兩人之間。
向風一看向雨身上,兩個肩膀上背滿了步槍和子彈鏈,頓時樂開了花,把手中抱著的姑娘往前一推,道:“你這個右客,稱什麼姑奶奶?老子救了你們一命,還拿槍對準我?真是狗……什麼的,不識好人心……”
“你說誰是右客了?”紅衣姑娘娥眉一掀,杏眼一瞪,跨前了一步,左手裏的駁殼槍依然指著向風,右手已經把妹妹抱住,厲聲嗬斥道。
向風白了她一眼,一聲冷笑:“老子現在心情好,不和你一般見識,快點回鳳凰城去,當心還有棒老二來!”向風從兩個姑娘身邊走過,還回頭看了一眼,那個穿白色衣裙的姑娘正望著他,一雙眼睛之中噙滿了淚水,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但沒有說出來。
向風微微停頓了一下,從紫虎的脖子上拔出自己的彎刀,招呼道:“旋風,老幺,我們走!”
向雨臉色有些詫異,追上了幾步,低聲道:“哥,我們好人做到底,送她們一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