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玉笙一怔,隨即便皺緊眉毛,“啪”的一下,將茶杯敦在桌上,聲音大了起來:“我說過什麼你都忘了嗎?”
莫顏低了頭不說話,半餉,才開口回答:“記得,隻是不明白……”
莫玉笙不再接口,隻是猛地站起來,沒好氣的說道:“我知道你整日想著什麼,莫顏,把這些心思收起來。”說罷,便甩手回了房間……
莫顏咬著嘴唇,忍了半天才把眼淚忍回去,一抬頭看到許果兒從偏房走出來,莫顏想想,叫了一聲果兒姐,抬腳走了出去……
下午三點,戲園子又是一陣敲鑼打鼓,《牡丹亭》正式開場,羅少臻和白景穆坐到樓上,
笑道:“今兒是最後一場,你若是錯過了豈不是可惜?”
白景穆笑了一下,端起茶杯,猶自的喝茶,整場戲拉開了帷幕,杜麗娘一襲桃色的錦衣,唱道:“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兒茜,豔晶晶花簪八寶鈿。可知我一生兒愛好是天然”
好一個人麵桃花的杜麗娘,難怪羅少臻才僅僅兩天,便為了這個“杜麗娘”茶飯不思,眼眸微微一挑,脆生生的一句唱腔,白景穆隻覺得身邊的羅少臻握著茶杯的手都在顫抖,垂下眸裝作看不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事本就不稀奇……
隻是,他沒想到的是,他會見到她,月白色長袍,從那個大快朵頤吃得滿足的饞嘴小丫頭,搖身一變,變成一個俏生生的俊俏小生柳夢梅,手裏拿著柳枝,倜儻的看著杜麗娘,唱道:“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兒閑尋遍。在幽閨自憐……”
雖然是上了妝,又著了戲服,可白景穆卻一眼就認出了她,哪怕隻見了那一麵。
忍不住就笑出來,羅少臻在一旁說道:“今兒這場柳夢梅竟然換了角兒,唱的比之前那位多了些韻味!”
白景穆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不搭話,眼睛卻再也離不開台上那倜儻的柳夢梅,整整一個時辰,他如在夢裏般,有些混沌,卻又別樣清醒……這“驚夢”,驚了他沉封已久的心……
曲終人散,大團圓的結局,戲剛剛結束,羅少臻便站了起來,叫來戲園子的老板,遞給老板幾塊大洋,問道:“能去看看許先生嗎?”
戲園子老板左右看了看,小聲的挨近羅少臻說:“羅少爺您今天是趕巧了,莫老板今日不在,您快去快回!否則讓莫老板知道了,我這裏也不好交差!”
羅少臻眼睛一亮,點了點頭,闊步就往後抬走,走了幾步,才想起白景穆還坐在那裏未動,才停下來:“白四爺一起去?”說著噗的笑出來:“整出戲,你那眼睛就沒離了柳夢梅,何不去會會本尊?”
白景穆搖了搖頭,微微揚了揚下巴:“你盡管去,我就不叨擾了!”說著站起身,向下看了一眼,隻見人頭湧動,都在往外走,微微蹙了眉,戲園子的老板見了,馬上笑著說:“四爺,後門人少,您請……”
白景穆點了點頭,舉步下了樓,穿過一條窄窄的走廊,後門微敞,黃包車已經等在門外,白景穆才往外走了兩步,隻覺得一陣風過來,有個“東西”直衝衝的就撞在他身上,他晃了一晃,眼看著一個白影子就要摔下去,他一晃神,下意識的抓住那白影子,回了神,他低頭看清來人,又是她,臉上的妝還沒完全卸去,頰上淡淡的胭脂,眉眼一動,顧盼生姿的靈動……
她似乎驚魂未定,他一笑,手臂微微用力,便將她扶起來:“沒事吧?”
她眨了眨眼睛,又那樣看著他:“謝謝……”她不好意思的一笑,他臉上未動神色,心卻一動,那樣低軟好聽的聲音……
她抿唇一笑,片刻後又似是想起了什麼,啊了一聲,小嘟噥著:“完了!被逮到就麻煩了!”說完,轉身就跑,直衝衝的就上了為白景穆準備的黃包車上……
“姑娘……”戲班老板一看,傻了眼,急匆匆的叫道:“那是白四爺的車……”
白靜穆見她手緊握著黃包車的扶手,那神情有些猶豫,有些尷尬,還有些不甘心,心裏便覺得好笑,衝戲班老板搖了搖頭:“沒關係!”
她鬆了一口氣,剛要道謝,哪知他幾步上前,把她推上車,自己也邁步上來:“我們一起走!”
這下,莫顏徹底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