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勳睿想到解決困境的唯一辦法,就是互市,當然他的這個互市,和朝廷的理解有所不同,那就是互市由官府直接掌控,進行交易,暫時不準民間的互市,官府從中獲取了收入之後,拿銀子購買糧食,滿足慶陽府、延安府和榆林鎮所需要的糧食。
這是他認真思索之後得出的結論,這樣的做法,和朝廷的規矩有些不符,畢竟朝廷之中的大人,對互市的建議,是讓商賈操控,而且是建議徹底免掉商貿賦稅的。
鄭勳睿可不會這樣幹,他不是傻瓜,既然身為延綏巡撫,那麼這裏就是他說了算。
榆林衛駐紮的地方,和蒙古部落互市,有著天然的優勢。
草原部落缺少糧食,缺少鹽鐵,多的就是黃金白銀珠寶,此外鄭勳睿還可以利用這個機會,大膽的購買戰馬,手中有糧食,拿來交換,絕無問題,高價的糧食,得到了黃金白銀,再從南方大規模的購買糧食。
玉蜀黍和甘薯,在草原上一定是寶貝,前來互市的蒙古部落會蜂擁而至。
蒙古遭遇了雪災,正在深淵掙紮,這個時候的互市,就是敲竹杠的時候,鄭勳睿不會客氣,該出手的時候,就要出手。
鄭勳睿來到延綏鎮,駐紮在巡撫衙門。
鄭錦宏早就打好了前站,一切都安排妥當了。
從米脂縣進入榆林鎮,鄭勳睿的感覺就不一樣了,仿佛又進入到了一個原始的部落,或者說是一個乞丐部落。
榆林鎮的麵積不大,但是位置非常重要,是朝廷的邊鎮,這裏的所營堡,悉數有榆林衛節製,而延綏巡撫則是直接節製榆林衛,是他們的頂頭上司,長期以來,榆林鎮負責防禦蒙古部落,和山西大同的重要性一樣,都是朝廷高度重視的地方,隻不過後來由於遼東的軍情變化,朝廷的注意力都到遼東去了,相對忽略了榆林和大同等地方。
榆林鎮的衛、所、營、堡等等,完全實行的是軍戶製度,這是朝廷一直堅持的,從來沒有出現過改變,盡管其他很多地方都實行雇傭兵製度了,可是榆林和大同等地,依舊沒有改變,這裏的軍戶,不能夠離開,必須一輩子駐守。
鄭勳睿印象最深的就是,一路上他沒有看見很體麵的人,甚至沒有看見衣服穿的很完整的人,全部都是破破爛爛的,最令他震撼的是,在歸德堡的時候,看見田間裏麵勞作的幾個人,年歲已經很大了,幾乎都是直不起腰來了,詢問之下,這些人居然是歸德堡的軍士,這樣的軍士能夠有什麼戰鬥力,要是蒙古部落真的殺過來了,逃跑的力氣都沒有。
其他看見的一些情形就不用說了,男人在田間勞作,女人在一邊衣不蔽體,帶著小孩,對於身體敏感部位時常顯露出來,一點不在乎,好像不知道什麼是羞恥。
這樣的情形,是對軍戶製度最大的諷刺。
誰都知道軍戶製度難以為繼了,延綏連年大旱,幾乎是顆粒無收,軍戶承擔的賦稅,遠遠高於農戶,農戶無法維持,都要造反了,更不用說軍戶了,更為要命的是,軍戶拿不到俸祿,可憐的一點俸祿,還要被克扣。
按照朝廷的規矩,邊軍每月的軍餉是一兩五錢銀子,其中一兩銀子可以折合糧食一石,餘下的五錢銀子,可以拿到手,按照這樣的辦法計算,軍戶還是能夠養活家人的,可惜這隻是一種美好的夢想,且不說一兩銀子根本買不到一石糧食,就說糧食的來源,也是依靠屯軍種地獲取的,若是受災了,根本不可能有糧食。
也就是說,朝廷需要負責的,就是每個軍士每月五錢銀子的軍餉,其餘需要衛所自己去掙,這樣算起來,朝廷撥付的軍餉,每個軍士每年不過六兩銀子,就算是這點銀子,也時常不能夠撥付,往往拖欠好幾個月甚至是一年半載的時間。
如此的情況之下,軍士不可能有活命的機會,自己吃不飽不說,家人也跟著受牽連,如此的情況之下,不嘩變怎麼可能。
其實嘩變的軍士,也就是需要朝廷撥付軍餉,這個要求不過分。
更加可恨的是各級軍官克扣軍餉。
好不容易撥付到的軍餉,軍官克扣成為了習慣,要不然這些軍官也富裕不起來,此外就是吃空餉,編製是一千人,明明隻剩下一百人了,上報還是一千人,瘋狂的吃空餉,反正銀子是朝廷拿出來,你說這些軍官吃空餉也就吃了,可他們的貪戀超過了常人的想象,不僅僅吃空餉,還要克扣軍餉。
崇禎元年薊鎮兵變、寧遠兵變,都存在拖欠和克扣軍餉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