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炳爺再次開口的時候,話語清晰了很多,而且說到的都是關鍵與核心,阿炳爺的這些訴說,讓鄭勳睿身後的王小二漸漸的低下頭,他知道了,楊賀與他調查了二十天的時間,可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隻是從大的方麵調查了解,若不是鄭勳睿這次專門下來調查看起來屬於細微末節的東西,還真的不好動手整治漕運之中存在的問題。
徐望華聽的非常仔細和認真,畢竟他是要著手規劃整頓漕運存在的問題,故而需要詳細掌握這些事宜,至於說文坤,雖說經曆過一些官場上投機取巧的事宜,但麵對如此紛繁複雜的漕運事宜,也是第一次聽聞,而且本人也是要參與其中的,也是不敢錯過阿炳爺說的任何一個細節。
文坤還有一個任務,就是需要整理出來阿炳爺所說的諸多事宜,現場是不能夠記載的,那樣會讓阿炳爺內心存在巨大的壓力,說話的時候,也是顧慮重重,完成這樣的事情,需要文坤回去之後憑借著記憶整理,此外阿炳爺所說的事宜,也並非是最後的定論,很多的事情還需要進一步的核實,然後才有可能采取大規模的行動,開始整治漕運之中存在的問題。
阿炳爺這次說的很是徹底,說到了三個方麵的問題。
第一個方麵的問題是官吏貪墨的事宜。
按說這樣的事情,阿炳爺應該不是特別清楚,他不過是漕船上麵的尖丁,也就是船老大,怎麼可能了解官吏貪墨的事宜,不過漕運已經將官吏、官府、幫丁、幫派等等,完全糅合到一起了,大家相互之間都是知根知底的,也都遵循漕運的規矩,各自獲得好處。
官吏的貪墨分為兩個部分,其一是漕運的貪墨,其二是漕糧的貪墨。
漕運依靠的是漕船和漕糧,淮安府城有諸多的糧倉,這些糧倉可以儲存七十萬石的漕糧,按說這樣的儲量,基本能夠滿足漕運的需求,漕船來到碼頭,等候漕糧裝船,一批的漕船走了之後,官府再次來收購漕糧,讓倉庫裏麵的漕糧足夠,第二批次的漕船裝船運輸,如此操作,那就沒有任何的貓膩的,就算是有些許的貓膩,問題也不是很大。
可惜這樣的做法,早就是神話,不存在了。
官府不會充分利用倉儲,每次收購的漕糧達到五十萬石,那就是天文數字了,更多的時候倉儲隻有二十萬到三十萬石,而這些儲存,也就是給上麵檢查看的。
漕糧的繳納,那是朝廷下的任務,是皇差,不敢耽誤的,承擔漕糧的百姓,更是不敢亂來,否則就有失去性命的危險。老百姓繳納的漕糧,總是要裝運上船的,既然糧倉不收,那就隻要直接裝上漕船了。
這就出現奧妙了,漕糧是需要總督衙門檢查的,若是不合格,那是不能夠運走的,那些存在糧倉的漕糧,都是經過檢查的,都是合格的。
這檢查的過程,說複雜非常的複雜,官吏可以要求將所有糧食卸到碼頭上麵,逐一檢查,也可以登上漕船隨便看看,兩者之間的消耗多少,不言而喻。
對於那些不懂事的漕船,官吏很容易就整治你了,不管你的漕糧是不是合格,首先要求你卸下碼頭檢查,檢查的時間說不定,畢竟官吏事情很多,不可能單獨為你這一單的漕船負責,若是遇上陰雨天氣,那就麻煩了,可能糧食就受潮了,由合格變為不合格,這樣的損失,任何一方都難以承當。
漕糧是否合格,由地方官府負責,漕糧的運輸,由幫丁負責,官府害怕漕糧不合格,自身受到責罰,幫丁害怕耽誤時間,導致漕運無法賺錢了,所以就聯合起來,給檢查漕糧的官吏行賄,保證漕糧能夠順利過關。
這行賄的數目都是固定的,江南的漕船二十五兩銀子,浙江的漕船三十兩銀子,湖廣的漕船五十兩銀子。
這些銀子僅僅是給檢查的官吏,僅僅是冰山一角,甚至沒有被計入到總成本之中,誰也不敢泄漏這等的事宜,否則就不要想著能夠從事漕運事宜了。
至於說糧倉裏麵的漕糧,也不是一般的漕船能夠運輸的,畢竟這些糧食可以直接裝船,節省時間,也能夠很快的運輸,漕船需要節約時間,那樣就能夠跑更多的運輸,賺到更多的銀子,想要運輸這樣的漕糧,很簡單,拿銀子出來,就可以運輸了,當然不僅僅是拿銀子,幫派的積歇,在這裏麵可以發揮出來重大的作用,凡是按照幫派的規矩來做事情的,和幫派的關係好,大都能夠運輸到這等的漕糧。
至於說漕糧的貪墨,那是一個黑洞,漕運總督府的官吏、地方官吏、幫派以及幫丁,悉數參與其中,可以說是瘋狂的吞噬百姓的血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