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蠢,盡信書不如無書,博聞強識,而不加入自己的思考,一知半解,不過是個庸腐的儒士,難成大器!”葉父一揮手打斷少年滔滔不絕的背誦,斥道。
葉文軒被這當頭一喝,突然想起父親的威嚴,再不敢多說話。
“當年先祖何其明覺,早看透世間的紛擾繁複,熙熙攘攘,皆為利往,毅然放棄郡城富貴安逸的生活。來這窮山惡水之地為生,也不知吃了多少苦頭,與山鬥,與水鬥,與野獸鬥,曆盡三百年才能成現今之格局:與外隔絕,人人不用賦稅,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老有所養,幼有所教。然而自從十年前郡長進山狩獵發現本村,雖然名義上免了我村的賦稅,然後到底是從此以後歸他管轄,許多不便。”
葉文軒大不以為然,以前隻有村長等少數人才能每年一次出去外麵,用多餘的獸肉獸皮、藥草等山貨換回鹽巴等生活必須物品,然而自從十年前郡長路過葉家村後,大部分村中人才發現原來外麵的世界如此豐富多彩,從此青壯年更加奮力習武,都希望出去闖蕩世界,給家中女人帶回胭脂水粉,綾羅綢緞,抑或出人投地,受眾人追捧。
“父親此言差矣,十年來,村中有能力的人都富裕起來,人口也有所增加,由原來的茅屋改住現在的瓦房,習武者更盡力,學文者也更加熱心,民風大好,懂得上進,豈不是幾百年未有的新氣象?”
“放屁!”葉父拍案而起,橫眉怒目,喝到:“祖宗之法不禮,人人追名逐利,你看看現狀,十年內就把安全區內所有的百年以上藥材全部采掘一空,那可都是救命之時才能動用的三百年積累之根本;而且以前隻是為了生存,狩獵有序,現在不得不去莽蒼山脈外圍打獵,傷亡增加了三成;這且不說,我們免除賦稅隻是郡長一句話,萬一哪天沒伺候好郡長,他突然來個翻臉不認賬,收起重稅,本村又將如何自處?”
這隻是父親您的猜想罷了,說不定是多慮了呢,葉文軒心中暗想,可不敢再說出來觸黴頭。
葉父擺了擺手,仿佛自言自語說道:“這是因為以前我們雖然貧窮,但是命運仍然掌握在自己手中,而現在,雖然富貴安樂,但是完全取決於郡長的私人情感,一念生,一念死,所以軒兒,將來不管你遇到什麼,千萬不能將命運交於他們之手!”
說罷又暗笑:“我跟一個小孩子說這些幹什麼,希望是我多慮了。”
葉文軒將父親的教誨記下,對父親的前話還是不信服,以前不過是村民受了蒙蔽,不知道外麵花花世界罷了,但終究這是沒法蒙蔽的,這也是為何十年來,村中變化如此大的原因,正所謂,真相越被遮掩,反撲的力量如潰堤之水,不可阻擋。然而其它的不敢說,至少葉文軒他們這一代的孩子歡笑多了很多,吃的玩的豐富多彩,而不僅僅上山打獵,下地種田。
就在這時,突然聽到外麵巡更的打了四下,葉文軒心中一驚,想起了出門的初衷,把這些頭大的東西忘了個個幹淨,不由地跺著腳,計算著時間,很是不安。
“你出門可有要事?”葉父又恢複了平時的嚴謹端正,平視著自己的兒子。
看著父親平淡但充滿力量的雙眼,葉文軒重重點了點頭。
“那就去吧,莫要回來太晚,徒費你娘擔心!”知子莫若父,葉父難得露出一個微微的笑容。
“謹遵父命!謝謝父親大人!孩兒告退!”葉文軒不敢直視父親似笑非笑的眼睛,一口氣憋出三句話,紅著臉飛也似的衝出了大門,這時不要說九頭牛來拉,就是父親親自叫喚,隻怕也喊不回頭。
“這孩子,倒像年輕時的我,希望我是杞人憂天,明天一切順利才好!”葉父低聲自語道。
“她可千萬要等我啊……說好了不見不散的……她不會生我氣吧……”葉文軒一路念叨著,反複念叨著那個聖潔的名字,仿佛那個名字就有無窮魔力,可以為她生,可以為她死。
隻見他‘砰’一聲踢飛一塊巴掌大的石頭,‘嗖’一下越過丈寬的溝壑,像是一頭暴躁如雷橫衝直撞的犀牛,不達目的,決不罷休;又像是一隻優雅的仙鶴,腳不沾地,劃過一道道優美的弧線奔向遠方。
隻是因為,那個美麗的人兒在那裏;隻是因為那個美好的承諾,需要他去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