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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一身霜花的出租車,穿行在冬日清晨的街市,天還沒亮透,壓滿積雪的樹木枝椏,街燈,樓宇,一切一切,都籠罩在淡淡的灰色,微蒙光線裏,冷寂,寧靜,悄無聲息。透過的士後座玻璃窗,淩勵欣賞窗外被夜來風雪改裝成一片銀裝素裹的景色,實在無法辨別,這座城市到底是剛剛醒來,還是從未曾睡去,他出差不過是半個來月時間,還記臨行前,去機場的路上,是怎樣一番陽光迷媚,滿目璀璨。

司機大哥嘴碎,兀自喋喋不休,將他住多大的屋,有多大的老婆多大的娃兒,不吝交淺言深,實實誠誠給客人介紹一遍,繼而打聽淩勵的個人履曆,那摸樣,倒像是專業媒婆,遇見個能給他帶來不少利潤的靚貨般殷殷熱情。

淩勵好脾氣,將注意力放回到司機大哥身上,不藏私,自家情況,一一奉告,就差沒報個生辰八字,並努力在話題中製造些不會令人犯睏的亮點。

例如,房子三室兩廳,一百六十多平……

司機大哥滿麵豔羨,嘖嘖連聲“就你們兩口子住啊……”

還有,老婆任保險公司一部門主管,薪水優,樣貌優。

司機大哥就在那兒吹口哨了;

再來,自己是個內科醫生~~於是毫無意外,司機大哥再沒犯睏,開始谘詢,“哎喲,醫生,你說我這腰~~”

其實我不是骨科大夫喂師傅~~淩勵很想如此提醒,到底沒說話,推推鼻梁上的眼鏡,微笑,認認真真聽司機講訴他的病痛令他有多不爽多苦痛。這大概是淩勵自打昨天後半夜爬上回家的動車後至現在,接待的第五位“病人”了,盡管淩勵很清楚自己不是骨科大夫,不是腸胃科大夫,也不是心血管專家,盡管他也很累,但他還是會陪人聊一聊。從火車站到他家,不過四十來分鍾的車程,聊聊,能克製一下在這個半夢半醒般的清晨裏,很想把自己丟進暖被窩的欲望,無論是司機,還是淩勵。

下車,拿好行李,淩勵叮嚀司機,“交了班回家好好睡一覺。”

司機大哥笑的特親切,“行,謝謝……”

淩勵也在笑,他退掉機票搭動車,隻為能提前五個小時回家,是想給妻子方楠一個驚喜。這次出差的L市真不錯,風景明朗,小吃花樣繁多,方楠一準喜歡,他計劃拿個假期,帶方楠去遊曆一番,當然,最終目的不僅於此,更在於,離開慣有的生活模式,人顯得輕鬆自由些,在輕鬆的氛圍裏,懷孕應該會變得更容易,更順理成章吧,以他們的年紀來講,應該要個孩子了。

回家,一屋子燈火幽暗,暖意迷離,寧靜溫馨的空間,隻聽得到浴室傳來,隱隱約約的水聲。嬌妻習慣早起洗個澡後,收拾的衣帶濟楚才去開工。淩勵輕輕放下行李,脫下羽絨服和手套,都還沒拉下脖子上的圍巾,躡手躡腳走到浴室門口,磨砂玻璃推拉門上,映著方楠姣好窈窕的身形曲線,淩勵嘴角抿絲調皮的笑,邊想象被嚇到的方楠如何花容失色大發嬌嗔,邊伸手握住門把手~~不,當發現玻璃門上的影子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人,也不,淩勵意識到那是一對緊密擁抱的男女時,已經來不及了,沒拴住的門,被他輕而易舉拉開來,溫熱的水汽混著浴乳的氤氳芬芳撲麵而至,淩勵的眼鏡片上瞬間浮起層霧,,迷霧縱橫中,門內偷情的男女,裸著身體,在蓮蓬頭下癡纏做一處,肉香四溢,淩勵摘下眼鏡,瞪大眼睛。

毫無預兆滑開的門和門外直立著的人,驚嚇住忘情愛撫中的男女,硬生生,所有動作,戛然而止,駭然麵對這家戶主,六目交注,一時間俱做聲不得,看上去反倒四平八穩的。淩勵也不知自己到底怎麼掙紮出來的那一句,“穿好衣服,”他對方楠說,“我在客廳等你。”竟動作平和,將浴室門關好。

是在客廳坐,等方楠,但其實,並不真曉得如何處理自己,處理這個局麵。淩勵的目光,茫然落在自己的右手,手背上疤痕赫然在目。那是半年前,他曾見方楠與一位名叫錢亞軍的人,挺親密的挽臂逛街。淩勵沒立刻發作,忍到回家怒喝方楠,讓她給他解釋清楚,當時氣憤之下,一拳砸爛浴室的鏡子,手被碎玻璃劃破道口子,還縫了三針。淩勵記得,那會兒方楠賭咒發誓,與錢亞軍就是很單純的朋友關係,有時會約在一起聊聊天的藍顏知己。方楠還用了個很時髦的詞彙形容錢先生,“是個無性之人,就是當姐妹來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