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會不會舉行到底是後話,眼下的情況始終要緊。米莉一邊把淩勵的現狀通知回家,仲恒一邊請假收拾行李,趕去與二叔和米莉會和。米粒兒說淩勵還是失魂一般,對外界反應持續微弱。米粒兒也沒經過這陣仗,且不說淩勵是二叔,單是見到平素帶自己的老師這樣,她已經覺得好難過,何況他還是仲恒最看重在意的親人,電話裏就跟仲恒哭咧咧的,雖說死者為大,還是少不得怨方楠幾句。在淩家人麵前,方楠即便是死,也難得到原諒。
晚上,淩康夫婦本欲讓簡明和孩子在家留宿,簡明沒答應,其實,這樣難熬的日子裏,明顯留在大屋,與哥嫂一起相守,時間更容易過一點,但,對未來的無數不確定,讓她本能不敢放任自己。如若淩勵因對方楠歉疚而有心理壓力,大概他很難再輕鬆麵對簡明,那是簡明不願意見到的結果。可那個結果一旦出現,她最好將自己的身份放回到房客的範疇。
深夜,簡明收拾淩勵平時出差會帶上的隨身用品,刮胡刀,衣物,便攜音箱等等等等一大箱子。忙碌的瞬間,回頭望見客廳窗下,曾放置懶骨頭沙發的位置,忍不住,還是走過去,坐在那塊空蕩蕩的地板上。
簡明在想方楠,那個看上去強硬,張揚,任性驕縱,還有幾分不可一世的人。
一個女人,如此張揚驕縱,泰半不是平白無故的,或者對她來說,無論多失敗,多喪氣,回過頭,總有個溫柔敦厚,牢靠妥帖的人在他身後,嗬護她,縱容她,相信她,讚美她,很多年了,成為習慣,以為那個人,一直都會在,無論她有多壞,多過分,多蠻橫,一次次搗蛋,從高處跳下來,他總是帶著寬容寵愛,在那裏張開雙臂,將她穩穩接住,抱在懷裏。可有一天,回過頭,那個人消失了。他如天使樣的羽翼不再為她遮風擋雨,那種感覺,無異於眼見屬於自己的那座最結實的堡壘在眼前逐漸崩潰粉碎,怎生承受?
因為難以承受,就應該走尋死這條路嗎?這個世界上,很多事都經不起浪費和揮霍的,象水,象土地,象食物,象時間,尤其當我們知道,天大地大,地球上有泱泱之眾,願意對自己好的人隻寥寥屈指可數之後,更不能浪費一個人對自己的好。可是,我有好好珍惜,無論從前,還是現在,簡明熱淚盈眶,為什麼努力珍惜了,他還是離開?窗外,落雪了,這是今年的初雪。去年入冬的第一次初雪,簡明於公車站揀到衣著單薄獨自浪蕩的淩勵,一年之中,他們經曆了那麼多,始終沒有輕言放棄,才走到今天,偏偏……在很多傳奇故事中,最後總是如方楠一般活得濃墨重彩愛恨強烈的人,才值得被人眷顧深愛。簡明想,如若自己不再被人眷顧,也沒有關係,她會愛自己。淚,還是從簡明眼裏落下來,可唇邊一笑,她不是不怕嗎?那,就迎頭而上吧。
次日一早,簡明送孩子上學,想昨日一早,她把老公送出門,誰知,他竟沒回來,而且,不知還會不會回來,心情難免黯然。出小區門口,羅世哲的車停在那裏,他那種一切了然於心的表情,下車,俯身香香兒子麵孔,很久沒享用過兒子一早醒來的蘋果臉了,此情此景真是甜蜜。站直後,給簡明一個笑容,還是入冬後慣有模樣,半新不舊黑西褲,薑黃棉襖,白淨膚色黑頭發,給簡明和冬冬開車門,手擋在車門框上,等著簡明和冬冬上車,“我們一起送冬冬吧?”
簡明是覺得,就算羅世哲在獻殷勤,也顯得太急了點,客氣拒絕,“家裏還有事,麻煩你跑一趟吧。”跟冬冬說,“今天讓親爸送你?”
冬冬還未及回答,半路殺出大伯父大伯母,淩康車窗戶打開的,冬冬的“高飛”車窗裏探出頭,衝主人熱情汪汪,冬冬咯咯樂出聲,跟親爸請求,“我坐大伯父車去上學行嗎?”
羅世哲不好說不行,冬冬上車,文娟下車,抱著一泡沫箱子,對簡明獻寶,“瞧,剛運到的新鮮石斑,我和你哥一大早去買的。”
簡明接箱子,心疼,“你和大哥這是起了多大早啊?”
羅世哲隻能開車走人,就算淩勵不在,他也沒機會,這是淩康和文娟的態度,他們和簡明才是一家人,有共同的喜好,習慣,和共同經曆的現在,牢不可破,無堅不摧。
仲恒已經啟程去追二叔,傳回消息,二叔狀況依舊,無進步。簡明收拾自己行李,決定去看望淩勵。在她出發前,接到一個電話,來人找姐夫,老實巴交語氣,意識到在簡明麵前叫姐夫不妥,很快磕磕絆絆改口,說找淩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