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來,又是一年。扳指頭算算,海全已在陳家呆了整整三十年了。他原本是一個客商之子,家庭雖談不上是大富之家,但也還殷實富裕。但天降災難,五歲時遇到被朝廷打散的叛軍,父母被殺,家產被奪,他在混亂中暈厥過去,叛軍沒有太在意一個小孩,以為他死了,他才躲過一劫。
和很多孤兒一樣,他開始流浪,沿街乞討,靠著吃別人的殘飯剩菜維持著生命。這樣的生活一直持續了三年,直到他討飯討到了陳家門前。
作為蘇城一流的大家族,每天都有五花八門的乞丐守在門前乞討,陳家也絕沒有對乞丐的同情心,一個一個的去接濟。但偏偏那一天,陳家家主一眼便看中了海全,不但給他飯吃,還讓他成為兒子的書童,並傳授他魂術。
海全的人生從此發生了巨大的改變。從一個小乞丐,變成了魂客中的一員。他是個非常記恩的人,三十年來在陳家勤勤懇懇,對家主的任何吩咐都是毫不猶豫的執行。家主要他殺人,他就殺人。家主要他放火,他就放火。甚至於家主要他對哪個女人施暴,他也會一如既往的去做。
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命是誰給的。因為他知道,自己現在的一切是誰賜予的。
或是為了報恩,亦或是為了加深自己在陳家的地位,海全在自己的名字前加上了一個陳字,從此改姓為陳海全。
此時已是深夜,陳海全在藥店裏巡視了一遍,確定沒有任何可疑之處,便吩咐店員們休息,他自己則回到藥店後的宅院,坐在大廳中閉目養神。他腳下有個暖爐,卻沒有生起火,火魂境的人,雪山氣海裏流動的都是火魂力,火魂力是火屬性,溫度高,足以抵禦冬季的寒冷。
他正襟危坐,一把寬闊的大刀立在他胯間,他雙手搭在刀柄上,正對著門外,心裏想著:“都三天了,還是毫無動靜。趙家那邊有高手守著,他們已是不敢再出來作怪了。似乎是我未免太小心了些。”
想到這裏,他臉上的肌肉不由得鬆弛了一些,歎道:“再過的幾天,趙家或許就撐不住了,知道憑他們的實力還不夠資格在蘇城混。據說趙家就隻有家主一人是水魂境魂客,他的兒子們個個都是才進入火魂境。我已是火魂境巔峰期,他的兒子們加起來也不是我的對手,就是和那水魂境的家主鬥上一鬥,怕也不至於會敗的一塌糊塗。哼,我在陳家也就算一個中等人物,若是放在趙家,就是數一數二的高手了。這個小小的鄉鎮家族,居然想著來蘇城分一杯羹,真是天大的笑話。”
“再堅持幾天,等他們走了,家主召我回去,就不用守著這破藥店浪費時間了。”陳海全雖然嘴上說了個“破”字,倒不是這家藥店真的有多麼破舊,實際上恰恰相反,這家藥店非常大,是蘇城十大藥店之一。隻是陳海全厭煩沒日沒夜的在藥店裏呆著,心裏對藥店排斥,故此才用上這個抱怨的形容詞。
“今天就早些睡吧。”陳海全從椅子上站起來,手中的寬刀不離身,隨著他一同進入臥房。
出於職業性的警覺,陳海全習慣性的再朝窗外望了一眼,若是確定真的沒有什麼問題,他就要上床睡覺了。
而他這一望,整個人頓時就石化了。
窗外的雪夜閃過一道劇烈的白光,頓時將他的眼睛照白,刺痛著他的眼睛。
門窗“哢嚓”裂開,“噗”的一聲,一道白光鑽進了他的身體。
他像是腹部遭到了強大的錘擊,身子突然彎成弓形,雙眼凸出,一臉漲的通紅。隨後,冒著熱氣的鮮血從他七孔之中流出來,他向後摔倒,就這樣倒在了大廳裏。
“是……誰……是……”
陳海全絕望的盯著已裂開的門窗,希望看到那個攻擊他的人。他不甘心,他是火魂境巔峰期的高手,不出意外的話,要不了多久就能成就水魂境。他才三十八歲,就已進入五行境的第三境,放在蘇城也是資質極佳的人物,前途不可限量。
可他就這樣倒下了。
倒下也就罷了,這個世界上誰敢說自己沒有倒下的時候?可問題是,他連對手長什麼樣子都不清楚!而且,海是一招把他擊倒!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呐……
他撐著最後一口氣,若是看不到那個人,他這口氣便咽不下去。
絕對的咽不下去!
上天是注定要讓他斷氣的,因為有一個人影已從門外走了進來。
大廳裏微弱的光芒照耀著這個人的臉,他很年輕,有一雙烏黑明亮的大眼睛,比很多女子的眼睛還要漂亮。黑色短發,向右邊梳著,顯得簡單而幹淨。他穿著一件寬鬆的袍子,手中拿著一把樸素古老的長劍。
陳海全躺在地上,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他,似乎要把他的模樣牢牢烙在心裏,下到冥界也不要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