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兵臨城下 第四百一一章 破陣(1 / 2)

廟宇中突然奏起了梵歌。

與此同時,鍾聲的聲音再次增大,已到了一種幾乎能震破楊草耳膜甚至能震蕩起楊草心靈的程度。

帥破天的身體虛化到了薄薄的一層,仿佛若是再虛化一些,他就會消失一樣。

這時,帥破天的神情已不再是肅殺與仁慈,而是一種非常平淡平和的模樣。

仿佛這世間的萬事萬物都已和他沒有了任何關係。

這是一種超然脫俗,這是一種仿佛他已置身於世外。

沉默了許久,那已經虛化的幾乎看不清的帥破天再次張嘴。

那種虛弱的感覺讓人感覺他仿佛隻能夠說出最後一句話了。

“從前,有個人娶了四個妻子,第四個妻子深得丈夫喜愛,不論坐著站著,丈夫都跟她形影不離。第三個妻子是經過一番辛苦才得到,丈夫常常在她身邊甜言蜜語,但不如對第四個妻子那樣寵愛。第二個妻子與丈夫常常見麵,互相安慰,宛如朋友。隻要在一塊就彼此滿足,一旦分離,就會互相思念。而第一個妻子,簡直像個婢女,家中一切繁重的勞作都由她擔任,她身陷各種苦惱,卻毫無怨言,在丈夫的心裏幾乎沒有位置。”

“一天,這個人要離開國家長途旅行,他對他四個妻子說:‘你肯跟我一塊兒去嗎?’第四個妻子回答:‘我可不願意跟你去。’丈夫恨她無情,就把第三個妻子叫來問:‘你能陪我一塊去嗎?’第三個妻子回答道:‘連你最心愛的第四個妻子都不願意陪你去,我為什麼要陪你去?’丈夫把第二個妻子叫來說:‘你能陪我離開國家一起遠遊嗎?’,‘我受過你恩惠,可以送你到城外,但若要我陪你離開國家,恕我不能答應。’丈夫也憎恨第二個妻子無情無義,對第一個妻子說:‘我要出國旅行,你能陪我去嗎?’第一個妻子回答:‘我離開父母,委身給你,不論苦樂或生死,都不會離開你的身邊。不論你去哪裏,走多遠,我都一定陪你去。’”

“他平日疼愛的三個妻子都不肯陪他去,他才不得不攜帶決非意中人的第一個妻子,離開都城而去。”

帥破天的身體雖然虛化了,但聲音還是那麼的有力,道:“這個故事想說明什麼道理?”

這一次,楊草沒有馬上回答,而是陷入了沉默。

因為就在聽帥破天娓娓道來說這個故事的時候,楊草腦海裏想到了很多女人。

他首先想到了自己的母親,然後想到了應采鵝,想到了劉繡,甚至還想到了劉淼和龍敏。

一些女人從自己的識海裏閃過之後,許許多多的男人麵孔也浮現出來。

那是他的哥哥們,那是趙家的那些男人們,那是小龍,那是熊抱,那是閻和周大炮。

刹那間,楊草突然無比感傷,仿佛刹那之間領悟了許多道理。

他的神情變得憂鬱,但仿佛不是因為回答不上來,而是因為情感上的某種觸動。

他遲遲沒有回答,自己保持沉默。

然而就因為他的沉默,帥破天已經虛化的身體竟出現了再次變得實質的現象,而那些在他鼻下停留的蓮花根須又開始向上蔓延起來。

這時,他深深的歎了口氣,說道:“我想,這個故事的意思是,故事裏的男人要去的國外其實是死亡世界。擁有四個妻子的丈夫,乃是人的意識。”

頓了一下,楊草竟站了起來,繼續道:“第四個妻子,應該是人的身體。人類疼愛肉體,不亞於丈夫體貼第四個妻子的情形。但若大限來臨,生命終結,靈魂總會背負著現世的罪福,孤單寂寞地離去,而肉體轟然倒地,沒有辦法陪著。”

“第三個妻子,無異於人間的財富。不論多麼辛苦儲存起來的財寶,死時都不能帶走一分一毫。”

“第二個妻子是父母、妻兒、兄弟、親戚、朋友和仆傭。人活在世上,互相疼愛,彼此思念,難舍難分。死神當頭,也會哭哭啼啼,送到城外的墳墓。用不了多久,就會漸漸淡忘了這件事,重新投身於正常的生活。”

“而第一個妻子,”楊草再次聲音一頓,眼中迸射出豁然明悟的光,道:“則是人的心,和我們形影相隨,生死不離。它和我們的關係如此密切,但我們也容易忽略了它,反而全神貫注於虛幻的色身。”

“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世間萬物,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無論是身體,還是財富地位,還是親人愛人朋友,都隻是生命中的一部分,他們也有各自的生命。唯有自己的心,才是自己最親密的,它會和自己同生同死,形影不離。同下地獄承受萬劫之苦,與自己超度、流浪,直到最後的輪回。”

帥破天神情一凜,神情竟顯得無比凶惡,馬上問道:“那既然如此,你還活著做什麼?隻有心才是你自己的,那所有的一切不都是你所欠下的債嗎?人生何苦,難道就是為了來還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