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北京不是天堂(1 / 2)

當韓笑回到家時,邱鶴鳴正坐在露台上發呆,此時,日落西山,夜幕降臨,華燈初上。不遠處的馬路上車來車往,被霓虹和路燈車燈暈染的都市,連夜色都變得五光十色,暮藹覆天的夜色在光色轉換中繁華裏透著落寞。走上樓,看到邱鶴鳴坐在那裏發呆,韓笑走了過去,“你在幹什麼?”

邱鶴鳴回過頭,剛要開口,不遠處傳來開門聲,兩個人回過頭去,看到鄰居那個站街妓女正在送客,一個中年男人從那間開了門的房子中走了出來,向樓下走去,那個站街妓女急急的追了出來,“大哥,沒給錢呢!”

那個中年男人充耳不聞,向樓梯走去,那女人急了,衝著一直坐在露台另一側納涼的男人叫了起來,“老公,那人沒給錢!”

那男人扔掉了手中的蒲扇,蹭的站了起來,攔住了那個比自己高一頭的男人,“嫖妓不給錢,不怕損陰德啊?”他瞪著那中年人,似乎覺得自己在身材上吃虧太多,於是,衝著最西側的一間屋叫了起來,“三哥,有人想白嫖不給錢!”

他的話音剛落,那間房的房門開了,一個滿身橫肉的男人走了出來,邊走邊嚷,“誰?誰不給錢?”

那中年男人看了看麵前這兩男人,掂量了一下,乖乖掏出錢結了帳。那妓女看著嫖客下了樓,轉過頭,突然發現韓笑一直在盯著她,她不自然的笑笑,邊往褲袋裏塞錢邊說,“沒見過嫖妓不給錢的吧?這年頭,幹啥都不容易!”然後,轉過頭,看著那個叫三哥的男人,“三哥,三嫂呢?”

“站街呢!”三哥的語氣懶洋洋的,“今天她生意不好,一個活都沒接到!”

這幾位,都是韓笑和邱鶴鳴的鄰居。看著他們陸續回屋,邱鶴鳴轉過頭,看著韓笑,“你恨這裏嗎?”

韓笑愣在那裏,她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如果哪天,你恢複記憶,想起了過去,一定會恨這個鬼地方!”邱鶴鳴笑了,“失憶,還真是一件幸福的事!”

“是吧?”韓笑猶豫著,“其實,我也不清楚,不過,這裏,畢竟是我失憶後的第一個家。”

“我恨這裏!”邱鶴鳴一臉落寞的笑容,他沉默了,從口袋裏摸出一隻煙卷,久久凝視著遠方。在這個貧民窟一樣的住宅區對麵,是金莎百貨東三環店,高高聳立的金莎百貨,在這樣月白風清的夜晚,被那些寇紅的、豆綠的、粉藍的兀自妖嬈的霓虹修飾的流光溢彩。邱鶴鳴盯著那燈火通明、在夜色中熠熠生輝的金莎百貨,“今天,我收到了那裏的麵試通知!”

韓笑順著邱鶴鳴的目光看了過去,看到對麵那在夜空中顯得份外華麗似乎蘊藏著數不清秘密的金莎百貨,“很大的公司,不是嗎?”

“我來北京的夢想,不是為了像個老鼠一樣住在這地溝一樣的鬼地方,和那些站街妓女還有靠妓女養活的流氓做鄰居;不是為了連住院費都交不起,東躲西藏一心隻想著如何躲債!我來北京,是為了去像金莎那樣華麗的大廈裏工作,做白領,最終,站在那樣的大廈頂端,俯瞰眾生。”在月色下,邱鶴鳴笑得格外沉重,“為了那一天,我已經整整奮鬥了26年,付出了巨大的代價,終於把自己的雙腿從泥裏、從農村拔了出來,”他指著金莎,“現在,離那裏,隻有一條馬路的距離,我不想為了這樣的一條馬路,再奮鬥26年!”

北京是一個現實的城市,現實的讓人失望。不要試圖去看透她,她被緊緊包裹在喧囂的車水馬龍之中;隱藏在迷離綻放的霓虹裏;她在夜店男女麵前的酒杯中各色的液體裏閃爍不定;在燈紅酒綠的記憶碎片裏遊走徘徊。在這樣的城市中,即有像項尹秋那樣為博美人一笑而一擲千金的豪客,也有像邱鶴鳴一樣蝸居在貧民窟中空懷滿腹理想卻抑鬱不得誌枉自惆悵的小人物,更有像韓笑一樣選擇逃避忘記過去的失憶人,當然,還有像李博晟這樣為了遠大目標而不擇手段的成功者。形形色色的人等,在亦假亦真、亦虛亦幻的冷豔北京你方唱罷我登場。霓虹如煙花一般在夜空中美麗綻放,這片承載了邱鶴鳴放飛夢想的土地卻不是他的天堂,他隻是卑微的隱藏在繁華背後的小人物而已。

北京,不是天堂。

“不想再奮鬥26年?”韓笑重複著邱鶴鳴的話,“那,明天的麵試一定要成功!”說完,她從衣服口袋裏摸出一卷白線,“這是麵試成功的祝福!”說著,她把白線纏到邱鶴鳴的手上。

邱鶴鳴看看手腕上的白線,“這是什麼?”

“我家鄉的祝福,麵試成功的咒語!”韓笑一本正經的說。

“你家鄉?”邱鶴鳴一臉懷疑,“你家鄉在哪裏?”

韓笑愣了愣,“喂,邱鶴鳴,做人不要太較真,要留三分餘地。你明知道我失憶了,還問這種傷人心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