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王局長走進這棟千瘡百孔的別墅時,他隻看到了兩個活人,李博晟和他身後的韓笑。王局長的目光停留在韓笑那張髒兮兮的臉上,然後,他看到韓笑手中那把狙擊□□。他走到韓笑身邊,對她說,“你好好休息!”說完,他伸手接過了韓笑手中的槍,看著李博晟,“韓笑去醫護車處理傷口,你上我的車!”說完,他轉過頭,看著樓下橫七豎八的特警隊員的屍體,看著這些曾經被他當成孩子一般個個在他心中價值千萬美元的特警隊員們變成屍體冷冰冰地躺在那裏時,一陣陣暈眩襲來,“我們,必須在天亮之前回國!”王局長扶著警衛員的肩膀,眼圈通紅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他辛苦多年苦心經營的一切毀於一旦,他不隻心痛這些犧牲的精英,他更心痛的是李博晟的前程,他曾經給李博晟規劃好的一片坦途的前程,毫無疑問,已經被陰雲籠罩,這次突襲的失敗,隻是狂風暴雨的序曲而已。
“我們被出賣了!”李博晟緊咬牙根,“知道這次秘密行動的五個人中的一個,出賣了我們,陳少非,居然知道了我們大隊的番號!”
“會是誰?有線索嗎?”王局長問。
“我一定要把他找出來,哪怕他身居高層,我也要把他拉下來,將他釘在恥辱柱上示眾!”李博晟咬牙切齒地說。
“你也上車去休息!”王局長拍了拍李博晟的肩膀,然後他一個人上了樓,沒讓任何警衛跟隨,在二樓的牆角,他終於看到了那隻他交給韓笑的榴彈發射器,正躺在冷冰冰的地上,像個怪物一樣。他低下頭,戴上手套,撿起那隻榴彈發射器,認真地擦拭著,將槍身和槍托擦得幹幹淨淨。然後,他走到窗邊,看到窗戶下麵躺著一具被擊斃的歹徒屍體,他從窗戶上跳到樓下,把那隻榴彈發射器放到了那具屍體旁,想了想,他拿起那已經僵硬的屍體的手,按到了榴彈發射器機身上。從別墅裏跑出兩名特警,“局長,您……”
“我隻是在找這個!”王局長從那具屍體上撿起那隻榴彈發射器,在別人看來,就像是從匪徒的身上繳獲來的一樣,“我們出發吧,天亮之前必須回國,還有很多事要做!”
越野車向著北方默默地行駛在黑暗之中,李博晟坐在後排,坐在王局長的身邊,緊咬牙根。王局長轉過頭,看到李博晟那攥緊的拳頭,他歎了口氣。縱然此時不應該觸動李博晟的傷心事,然而,一旦回了國,李博晟即將麵臨一場來自軍方最為嚴苛的質詢,他必須事先提醒李博晟,這次質詢會將不同於以往的任何一次,“這次的事,16名犧牲的特警隊員,你將會接受最為苛責的質詢,你也許會搭上自己的前途,而我們的人,在現場,並沒有發現陳少非或是他的屍體!”王局長重重地歎了口氣,“李博晟,告訴我,現在,你後悔嗎?”
“後悔?”李博晟轉過頭,看著王局長,“我為什麼要後悔?我一直都這麼覺得,雖然韓笑不理解我,但王局長您一定可以理解我!”
王局長愣了。
看到王局長那愕然的表情,李博晟輕輕搖搖頭,“如果,我對您說,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實現我的理想,您會不會嘲笑我?”
“為什麼要嘲笑你?”王局長愕然地問。
“對於你們那個時代的人來說,‘理想’和‘主義’,是高尚而偉大的詞彙。但對於我們這個時代的人,對於我的同齡人或是那些比我更年輕的人來說,‘理想’和‘主義’,是荒謬、滑稽甚至是用來搞笑的詞彙!”李博晟無奈地笑了,“您覺得可笑嗎?您的時代,才剛剛過去,閉上眼睛,我還能看到那些立誌為民請命而慷慨舍生取義的那些心存萬世太平的先烈們死不瞑目的眼睛,而現實就已經變得比他們立誌要改變的那個時代更加血淋淋!”
李博晟笑了,“知道現在與那時的區別是什麼嗎?那時候的人們,還相信理想,還信仰主義。而現在,逃避現實、實用主義與享樂精神已經成為人們的主流價值觀,一個極度消極、利已主義被廣泛認可的普世價值觀風行。所以,這個時代,要比那時更加讓人絕望!”
“欲求幸福,必經痛苦!總要有人肯直麵這樣殘酷的現實,總要有人肯犧牲自己,總要有人肯忍耐這種痛苦,才會換來改變現狀的希望!”李博晟笑了,“我從不認為自己做的事是錯的。在我很小的時候,爸爸對我說,如果一個人持之以恒地堅持做他認為對的事情,那麼這個人,就值得他人敬重。在我們這個時代,每個人都是渺小的配角,普通人的所欲所求,無非就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幸福,我所要做的,我所要忍受的,最終隻有一個結果,那就是可以讓更多的人感受到那種微不足道的幸福,可以多一個人因為我的所作所為感受到幸福,我的幸福就多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