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我們可憐的男爵也隻好拚了命來忍受這一切。而這種忍受也終會有忍無可忍的一天。當這一天到來時,可憐的男爵就什麼也吃不下了,一整天無精打采地坐在那裏,心情抑鬱,臉上的光彩也漸漸消散了。但是讓人絕望的是,這絕不會是一切的結束,他那“可愛的”丈母娘會帶著更糟糕的事情頻頻出現。這種認識和事實使他更加抑鬱不快,更加傷心痛苦。
隨著孩子們一個個出生,日子也一天天過去,格魯格茲維西男爵竟然陷入了累累債務之中。雖然斯維倫豪森城堡的人們總是認為格魯格茲維西的財產會像一口挖不盡的寶泉一樣滾滾流出。但是事實上,在格魯格茲維西家的第十三個繼承人將要出生之時,格魯格茲維西的財產已經幾近枯竭。而這時,科爾德·維茲奧特男爵才發現自己竟然已經沒有任何辦法去開源進財了。
“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男爵說,“我想,我還是自殺比較幹脆。”
這主意一旦出現,就像世界上最後一個好主意一樣在男爵的腦子裏盤旋不去。男爵起身從身邊的壁櫥裏找出來一把昔日經常隨身帶著的獵刀,又在靴筒上將它打磨得鋒利,然後拿起刀子,把刀鋒對著自己的咽喉來回地比畫。
“嗯,”男爵悻悻地放下刀說,“也許還不夠鋒利。”
男爵又在靴筒上磨了磨刀,又拿起來比畫。而正在這個時候,從頭頂上的房間傳來了他那些小男爵、小女男爵們發出的刺耳的尖叫聲。這尖叫聲使他不得不暫時停止了比畫。這些小繼承人們都待在樓上的兒童房裏,而為了防止他們從樓上摔下去,房間的所有窗戶上還裝上了一圈圈的鐵柵欄。
“如果我還是個單身漢,那該有多好!”男爵用力呼出一口氣,“我就是死上個五十次,也沒什麼好牽掛的。喂,來人哪!給我拿一大瓶酒來,把我那個最最大的煙鬥也帶過來,把它們都給我送到大廳後麵那間拱形天花板的房間裏去!”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吧,一個家仆卑躬屈膝地執行了主人的命令。他忙不迭地跑來告訴科爾德·維茲奧特男爵:一切都已經照他的安排準備就緒。於是,男爵便邁開大步走到那間有著拱形天花板的房間。
這間房間的壁爐裏,大木塊們燒得正旺,火焰在牆上映出一大片一大片的光亮。碩大的酒瓶和煙鬥就擱在那兒,總之吧,這地方看上去真是夠愜意舒適的了。
“把燈留下。”男爵道。
“是。主人,還有什麼吩咐嗎?”家仆請示道。
“你離開吧。”男爵道。家仆聞言遵命走了,男爵便將房門鎖上了。
“這大概是我最後一次抽煙了,”男爵嘟囔了一句,“然後,我就得和這個世界道別了。”說罷,他把剛才準備了半天的刀子放到桌上,以便抽完煙可以隨時取用。然後他就一屁股跌坐到椅子上,咕咚咕咚地猛喝了一些酒。然後他就保持著這個姿勢,又把雙腿伸到爐邊,點燃煙鬥抽起煙來。
他想了很多。他想到自己目前的困境,回憶起舊日單身漢時的光陰,哦,還有他那些不知所終的綠衣紳士們。其實他知道他們中有兩人被殺了頭,還有四個因酗酒而沒能逃得過死神的追捕。想著想著,他的心緒又飛到那些野豬和黑熊身上。
而就在他一口接一口喝著大瓶子裏的酒時,我們的男爵無意間抬頭看了一眼,然後他大為驚詫地發現:他居然他居然不是一個人坐在這間房子裏。
是的,他不是一個人在這裏。在燒得火紅的火爐的另一邊,一個滿臉皺紋的家夥抱著胳膊坐在那裏,臉上兩隻深陷的眼睛紅得像要噴出血來,頂著的那張像馬臉一樣長的麵孔呈現出一種不祥的白色,看上去倒是很像屍體,參差不齊的黑頭發蓬亂不堪。這家夥還穿著一件深藍色的束腰衣,男爵在打量他時還注意到他衣服的前擺釘著一個好像是用棺材把手做成的裝飾。這家夥的腿是用棺材板包著的,棺材板在他身上就像一套鎧甲一樣,他左肩上搭著一塊用裹屍布做成的髒兮兮的短披肩。現在這家夥也不往男爵這邊看,隻顧自己聚精會神地盯著爐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