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沒事，今天太倒黴了點。”
“真的沒事嗎？需要我送你上去嗎？”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
“對了，柳先生讓人送來的鑰匙，寄放在我這裏，您拿好。”
我緊緊握著手裏的淩誌車鑰匙，磨砂質地得橢圓環扣，流暢的L嵌在上麵。一顆心卻越來越沉，越來越沉……
沒有開燈，一個人忍受著饑餓蜷在沙發裏，我其實應該高興的。
撥通了柳建成的電話，似乎聽見他的鼻息之後就再不敢發出任何聲響，他說，“鑰匙拿到了嗎？”
“恩，可是，為什麼突然給我這個？”
“我最近不在，你又不喜歡司機送，上次不是說過會開車麼？正好你自己動手，早上也不要提前1個多小時起床了，怪累人的。”
“可……”
“聽話，我不在的時候自己注意身體，別老是不吃飯。”
電話裏傳來旁人細碎的聲音，似乎正在開會，柳建成壓住手機對來人說了一句什麼，四周又恢複了安靜。
“那你忙吧，我沒什麼事。”
“那好，我晚點再打給你。”
可惜這個晚點無限期晚點，次日清晨醒過來的時候手機仍然毫無動靜，我洗了個澡看鏡子裏自己憔悴麵容，是什麼在悄然改變著。頭一直昏昏沉沉，怕是晚上沒有睡好，噩夢連連。
奶奶的容貌已經模糊不清，她跌入水塘時一聲聲叫喊卻撕心裂肺，每個字都衝進耳膜，震蕩我的靈魂，她喊，“囡囡快跑，囡囡別過來，乖，別過來。”
現在回頭看，奶奶的去世是否真的隻是一場意外？三世同堂的背後其實掩藏著老人多少次午夜垂淚。奶奶獨自拉扯長大的我的父輩，在她風燭殘年之時全都恨不得撇清一切，置身事外。
奶奶說過，人活著一輩子，都是一場空。
我從來沒真的想到自己會遇見像柳建成這樣的人，不敢想，也沒有資格想。別說柳建成，就連方楚，我也隻把他放在高不可攀的夢想裏，我真是自不量力，才走到了這步田地，被人用錢捧起來，玩膩之後再丟棄。
學校通知說實習單位出具單據之後才能混個畢業文憑，這就是現在社會上所有騙錢教育機構的優良傳統。100%的就業率。
下周二四級考試，我到目前為止還是完全沒有把握可言。
總之，所有的事情都在可預知的前提下拚命滑向不可掌控，這就是我們大多數人的無可奈何，不是嗎？
電視台其實並沒有真的安排我去7套的旅遊節目，而是11套深夜劇場的編輯校對，工作輕鬆，平均每天工作量最多3個多小時，更多的時候是盯著顯示屏發呆。
正巧適合我這樣懶惰的人。
今天《財富交彙》第一期錄製，李如峰大發慈悲，讓我偷偷待在剪接室觀摩。董綺芳忖度語氣，良凱調侃眼光。兩個人太極打得四兩撥千斤，一來一回，旁人看起來談笑風生，其實每句話都有深意。
這些人這樣活著就不累麼？光鮮亮麗的外表下麵，時刻提心吊膽、處處設防。他們說投資回報率，說國外遊學生涯，說市場和投資。他們說的東西，我一大半都聽不懂，隻有那時候，董綺芳擱下手卡，認真問良凱說，“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誰？”
良凱勾起嘴角，淡淡笑道，“這段應該會剪掉吧？最重要的人，是我父母吧。”
董綺芳不甘示弱，“官方答案我可不接受，除了你的七大姑八大姨。”
良凱偏過頭，似乎蹙起眉頭思索了一會，又開口說，“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董綺芳捂嘴一笑，對攝像機說，“導演，來賓在你地頭耍無賴了啊，我不管了。”
錄製中斷，良凱大笑兩聲，“沒見過這麼禁不起玩笑的啊，大家索性歇一歇吧，我請喝下午茶。”他叫過秘書，囑咐了兩聲。
不過十來分鍾，我們就喝到了新鮮出爐得星巴克咖啡以及85°C現烤的烘焙麵包，有錢人辦事效率就是高。李如峰張羅大家人手一份，小馬硬是把我拽了出去。良凱轉身，略微一頓，然後走到我跟前，正色道，“青純。”
“你好。”
“上次的事，對不起，我真沒想到會被人跟。”
“沒關係啦。”我擺了擺手。
“喝杯東西吧。”他把咖啡遞到我手裏，卻猛地抓住我的手腕。
“怎麼沒帶？”
我摸了摸空空如也的手腕，一定是早上洗澡的時候拿下來後來忘了帶上去，“那麼貴重的東西，我放在家裏了。”
“你一定還在生我的氣。”良凱一臉受傷神情，我急忙解釋道，“沒有，我沒生氣。”
“逗你的，等會哥請你吃飯吧。”
“說什麼說得那麼高興啊？”董綺芳踱步過來。
“說等會和青純吃飯呢，你一起嗎？”
“不了，我台裏還有事，你好好和人家道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