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錦沉默了,不再多言。她隻是一個手無寸鐵的平民,有什麼能耐與申國世子對抗呢?當初薑仲卿沒收大公子給她的令牌甚至囚禁她,大公子都沒有過問,想來她在大公子心裏也沒有多少分量吧!
“姑娘,該走了,多穿點,小心著涼!”毋良催促道。
“嗯!”雪錦點頭輕應,披上了新做的裘衣。大公子的狐裘她並未歸還,不是不想還,而是想還的時候,發現找不到了。也不知道被誰拿走了,那賊膽子可真大,連大公子的東西都敢動!
出得門來,但見外麵白雪皚皚,茫茫一片。這樣純淨的世界總叫人著迷!毋良令人抬了步輦來,雪錦見了直搖頭,她可不願將自己的方便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更何況冬日踏雪也是美差一件。
緩緩步行在純白的世界,聽著腳踏雪地發出的咯吱聲,真想一直這樣走下去,永遠都不要走到盡頭。畢竟那盡頭等待之人不是她想見的人!潛意識裏,麵對大公子,她隻想逃避。
可惜,天不遂人願,該來的終究會來!行進了不及一個時辰,申伯府的大門便呈現在二人眼前了。雪錦兀自吸了一口寒氣,被冷風凍得通紅的小臉竟在那一瞬間逐漸轉成了雪白的顏色。
鵝毛大雪還在飄飛,落在她的頭上、肩上還有手上,給她披了一層新潮的衣衫,遲遲不肯融化,因為沒有溫差。
手腳早已凍得麻木,雪錦全無所察,也不去看申伯府大門,徑自向著旁邊的小路走了過去。卻被毋良攔了下來:“姑娘,大公子讓你走正門!”
走正門?這是何等的榮耀!可是,聽到這話,雪錦的心裏反而更加不安了,“今天為何要走正門?”她還從未走過正門呢!
“大公子說,以後姑娘都可以走正門!”毋良照實傳話,至於其間緣由他並沒有明說,似乎也不大清楚。
雪錦猶豫了半晌,也不知道薑伯允葫蘆裏賣的什麼藥,遲遲不敢上前。畢竟申伯府的正門不是人人都能走的,她這一走,或許就意味著把自己賣了,能不提防嗎!
“姑娘……”毋良見雪錦怔怔出神,連喚了數聲。
雪錦方才反應過來,看了看守衛森嚴的大門,又看了看毋良臉上嚴峻的神色,嚐試著和毋良打起了商量:“我們還是走側門吧!”
“這……”毋良顯得甚是為難。
而轉眼間,雪錦已向著申伯府旁邊的小路走了去。毋良急忙跟上。
最後的結果毫無疑問是走側門了,神奇的是,即使在大雪紛飛的冬日,大公子的那扇側門上仍有鮮花盛開。
“牆角數枝梅,淩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大公子這門上的插花是經常更換的嗎?”雪錦忍不住感歎。
“是,每天都換!大公子的眼裏容不得沙子!”毋良鏗鏘應道,同時也不忘誇讚雪錦,“姑娘好文采,小人佩服!”
麵對這樣的溢美之詞,雪錦第一次忽略了,那一刻她滿腦子裏就隻有一句話,“大公子的眼裏容不得沙子!”她是沙子嗎?在那些自恃清高的貴族眼中,她連沙子都不如吧!
毋良看出了雪錦的心思,急忙勸慰:“姑娘,你也別想太多了,大公子對你多少還是有些情義的!”
我管他情義個鳥蛋!雪錦當時真的很想破口罵一句,但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她還是忍住了,隻一路咬牙埋頭向前。
申伯府內的積雪自然有人清掃,皚皚白雪中一條長長的灰褐色緞帶煞是惹人矚目,雪錦知道那是通往大公子宅院的道路,而大公子就在那條路的盡頭等著她。每思及此,她的心都不禁要涼上幾分。
然而,即使再不情願,即使找各種借口放慢腳步,那條灰褐色的緞帶還是在她的腳下逐漸縮短了。短到最後一絲不剩,豪華的宮殿便展露無遺了。鮮紅的地毯鋪展開來,指引著她前進的方向。
舉目四望,不見平日裏的鶯歌燕舞,殿中隻有薑伯允一人,孤零零地背對著她。那一刻,望著薑伯允頎長而瘦削的背影,雪錦竟莫名產生了一種感覺,覺得那道背影很孤獨,孤獨地與世隔絕。
毋良悄無聲息地退下了,緊接著守門的那幾人也退下了,殿門砰的被關上,整個世界隻剩下了雪錦和薑伯允二人。
鮮紅的身影屹立原處,動也不動,隻有衣袂飄飄。他不發一言。
雪錦屏氣凝神,靜候在他身後,亦沒有言語。
時間就這樣流逝,一分鍾、兩分鍾、三分鍾……
等到過了約莫有一刻鍾的時候,薑伯允才緩緩開了口,“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他依舊沒有回頭,背對著雪錦,看不清表情。不過從話音和語調上來看,還是很溫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