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半夜,王浩回到廣西廠裏,回到自己那空虛冷清的家中。獨自躺在那張新婚時買的床上,回想舊時恩愛夫妻,已成陌路人,這種心境之下,又如何能安然入睡?又想到明天去見大老板,不知凶吉如何?夜,如此漫長,輾轉難眠的王浩,索性起床,穿上睡衣,走到屋後陽台上。這時,從廠裏生產車間傳過來的機器運轉聲音,在耳旁輕輕響起。王浩抬頭朝生產區看去,夜幕之下,廠房裏燈火明亮。他想起從前自己當生產調度時,也要值夜班,到各個車間巡查。那個時候年輕,對前途充滿希望,一心想把美好的青春獻給廠裏。轉眼間,鬥轉星移,為廠拚搏十多年,雖然勞苦功高,卻沒有一官半職,反而麵臨除名危險。罷了,這個廠,再也沒什麼可以值得留戀的了,何必煩惱這麼多?
想明白了的王浩,又重新回到房間,倒頭就睡,很快就進入夢鄉。
第二天早上,上班時間一到,王浩就來到廠辦公大樓,先到李軍在二樓的那間副總經理辦公室,苦著一張臉向剛上班的李軍報道。
李軍一見王浩苦著一張臉,便關切地問道:“王浩,前幾天大老板還剛剛在中層幹部會上表揚你,怎麼突然間就冒出這麼大一個漏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王浩便將事情發生的經過大致說了一遍,同時,又將蘭溪水泥紙市場馬上就要發生天翻地覆的巨變告知李軍。
李軍獲知蘭溪即將棄掉水泥紙袋紙一事之後,頓時讓他驚呆了,好一會他方才回過神來。李軍著急地問王浩:“這是真的?”
王浩無耐地點點頭說:“千真萬確,最多兩個月,兩個月以後,水泥紙將從蘭溪水泥袋市場完全退出。”
李軍急問:“其他地方水泥紙市場怎樣?”
王浩此時己經冷靜下來,他平靜地說:“應該是總體趨勢,以後所有原木漿生產的紙袋紙都將淘汰。”
李軍聽了王浩所言之後,憂心忡忡,他沉吟片刻才又說道:“這麼說你在浙江的市場不就是死完啦?太突然了,你趕緊去向大老板彙報。這次你和我都將被大老板痛罵一頓了,小心啊,你先上去,大老板一會肯定打電話叫我也上來的。”
王浩從李軍辦公室出來,直接上三樓,在進總經理辦公室前必須先經過廠辦公室,向以往一樣得先找辦公室主任通報。
王浩不見辦公室主任海燕,辦公室也沒人,王浩這才想起李軍前天電話裏告訴他的事,看來原來的美女辦公室主任海燕真的被逼調出紙廠了。王浩心裏此時沒有拍手叫好或者幸災樂禍,按說大老板幫他剪除掉從前陷害過自己的那幾個人,他應該高興才對。然而,恰恰相反,這時的王浩,他忽然覺得有點兔死狐悲味道,那些被開除和逼著調出去的人,曾經也為廠裏銷售做出過極大貢獻,並且大多曾經是在大老板麵前得意一時的紅人,到頭來也一樣被大老板毫不留情地掃地出門。王浩捫心自問:我比他們更得到大老板的寵愛嗎?我的職位比他們高過嗎?大老板敢對他們下手,估計下一個被掃地出門的就是我王浩。
看清了世道炎涼,人心不古,心有準備的王浩,此時更加堅定自己的信念,早日離開是非之地,回到東莞,回到阿蘭故鄉去。
王浩穩住心情,自信地敲響總經理辦公室,並說:“大老板在嗎?我是王浩!”
隻聽到總經理辦公室裏傳來威嚴的一聲:“請進!”
那聲音又急又快,王浩聽出是大老板的聲音,他馬上推開門走了進去,那門隨後又關閉起來。
大老板坐在他那張擺放在最裏麵右側的紅木辦公桌前,表情嚴肅地看著穿戴時尚的王浩。
王浩一邊朝前走,一邊向大老板說:“老板您好!我昨天晚上12點多鍾才回到廠裏。”話說完時,人己走到辦公桌前停下。
大老板沒有像以往那樣招呼王浩坐下,而是讓王浩站在麵前。他那雙細長的單眼皮眼晴從近視鏡片後麵緊盯著王浩,繃緊著臉說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快說!”
王浩知道大老板不高興,他便將趙亮飛突然攜款潛逃一事擇重而說,並且將蘭溪水泥紙袋即將改為腹膜袋告訴大老板。
跟李軍一樣,大老板知道浙江市場麵臨絕境的時候,他終於憤怒了,他猛然間從靠椅上站立起來,一手指著王浩,暴怒地罵道:“成也王浩,敗也王浩,全廠銷售員隻有你有這個能耐,可以獨占蘭溪紙袋紙市場。但正是因為這點,你就驕傲自滿,自以為是,把我當初的警告當成耳邊風。我一直提醒過你,一個市場,隻靠單一產品,風險大,不牢靠。你看看,這下子死翹翹了吧,都是你的失誤造成的。”
王浩明知有錯,但嘴上還要嘮叨一句:“我哪想到水泥袋會換包裝啊,如果不換包裝,蘭溪市場它就一直屬於我。”
大老板氣憤地罵道:“作為一名優秀銷售員,你就要具備敏銳的前瞻性,否則,我用你到最前沿的市場搞開發有屁用。”
王浩心裏在說:你大老板都不知道水泥袋行情,我一個小小銷售員又怎麼能提前預測?老子本來還想在蘭溪市場幹到退休呢。想歸想,王浩不敢再辯解,他幹脆就對大老板說:“老板,我知道這次沒救了,貨款被趙亮飛拿跑了,市場也沒有了,我請求老板處置,把我退回車間,或者開除,我絕無怨言。”
聽了王浩想打退堂鼓,大老板氣勢洶洶地罵道:“你想逃避責任,門都沒有。你得給我另外開辟出一個市場來,你得給我慢慢還清那三十一萬。好了,你馬上下樓去喊李軍,你們一起上來。”
王浩立即離開大老板辦公室,跑到二樓李軍辦公室裏,對李軍說:“李副,大老板請你和我一起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