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公公沒有等到回答,直到他以為皇帝不會說的時候,聽著走在前麵的人用一種悵然的聲調說道:“再等等。”要是今日不曾見了皇後,曹公公的話正合他的意思。布局了這麼久,把那孩子放在寶蓋寺快十年了,他早就心急地立刻想把人接進宮裏來,放在羽翼之下,小心護衛。
可他……皇帝回身去看中宮宮殿,良久後是長歎氣。
愧疚、難堪以及不忍……
皇帝往前走了幾步,忽而停下腳步:“聽說他在寺裏與一女走得很近?”
曹公公心下一驚,從皇帝的語氣裏聽不出喜怒,斟酌一番後,才細聲說道:“寺裏無趣,都是和尚沙彌。奴才想著皇……總是要回來的,有個人陪著說話也好。”窺聖心是不可,但察言觀色也是他們這些閹人在宮中的立足之本。皇上雖未明說,那位總是要接進來。十年的和尚生涯,總不能真把人養得六根清淨。故而,在知道有這麼一個人接近的時候,派人查了查,背後沒有其他人的手筆,才暗中默許。
隻是……到底是擅自做主。眼下,曹公公的心是七上八下,就怕龍顏大怒,像爬到他這樣地位的人,一遭落地,可是再也爬不起來。
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一長賭博。
好在這一次,他賭對了。曹公公見皇帝沒有說話,繼續往前殿走去,才小心翼翼地吐出一口濁氣。
這宮裏的日子,是時時要把腦袋係在褲腰帶上的,是一點馬虎大意也不行。前些日子,可聽說玉堂宮裏沒了好幾個當差的。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如今薑皇後萬事不管,汪貴妃為了立威,手段不少,苦得都是底下當差的人。
皇帝離開後,薑皇後好像打了一場戰爭,臉上露出倦容。明心扶著她坐好,自己拿了美人錘輕輕敲著。
明蘭在外麵一直看著皇帝遠遠離去,才屏退了宮人,進屋說道:“這幾天的日子,小銀子都跑出去了三次了,那邊可真是夠著急的。”
明心瞪了她一眼,讓她小聲。
榻上,薑皇後眯著眼睛假寐,聞言也沒有睜眼,隻是淡淡地說道:“這人算計了這麼久,好不容易成功了。臨到頭,卻被人搶走了果實,可不是該著急了。”
“娘娘。”明蘭和明心聽了鼻子微酸。從前人人都說皇上敬重皇後,疼愛太子。原先她們也是這麼以為的。可誰知道娘娘的苦,算計太子的人,可不隻是一個人,而是……兩個人用力咬唇才能忍住不吭聲。
“這都是命。”薑皇後猛地睜開眼睛,目光透過虛空不知看向哪裏:“原以為虎毒不食子,可是忘記了人的手指還有長短呢。”
“明心。”
明心應聲。
薑皇後道:“磨墨備紙。”
……
方婷正吃著姚嵐給她送來的菊花糕,她這個人基本生下來後順風順水,家裏疼寵,父母恩愛,基本上是什麼都有,什麼都不缺,唯有在吃食上瘋狂地令人咋舌。可以說,她同姚嵐不常見麵感情交好的其中一個原因,就是章媽媽經常做了吃食,姚嵐就讓人送到定遠侯府裏來。
才吃了一口,門就被敲響。
進來的是德陽長公主,一看到母親進來,方婷囫圇咽下嘴裏的糕點,不小心被噎住了。德陽長公主好氣好笑,又隻能端了茶哄著方婷喝下先:“你說你都幾歲了,還這般貪吃,也不知道哪家兒郎能受得了你。”
“我不嫁。”嫁人哪裏好,看自己的閨蜜好友嫁人後,一個個不自在,也沒以前有趣了。方婷是打定主意要一輩子賴在娘家裏了。
“你啊,哪有姑娘家賴在娘家一輩子的。”德陽長公主戳了戳方婷的臉頰:“就是娘不介意,等你哥哥娶了嫂子回來,你還住得下?”
方婷哼一聲:“哥哥可是答應我的了。”
德陽長公主失笑,想到拿信中所說的事情,拉著方婷在榻上坐好。方婷一坐下就捏起一塊糕點要德陽吃。
德陽笑著攔下:“娘已經吃過了。”要說那姚家二姑娘的規矩的確是不錯,送糕點過來,也總是多了她這一份。想到這,德陽突發奇想地問道:“你覺得嵐姐兒如何?”
方婷自然說好。
德陽就問:“那嫁給你哥哥做嫂子如何?”
方婷愣神。
“娘,你還是問哥哥的意思吧。”方婷小聲說道:“不是嵐姐兒不好,是哥哥他……”方婷朝著德陽擠眉弄眼。
德陽目光一轉,心裏有了答案。對於姚嵐可能成為不了自己的兒媳婦也沒啥失望的,說來還是覺得她年紀小。
“那你呢。”
方婷茫然:“我什麼。”不是在說哥哥的事情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