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到宵禁之時,蘇嵐和玄汐退出內宮。這二人皆是禁軍之統率,因而宵禁之時亦能在京城暢行無阻。前後禁軍儀仗隨扈,蘇嵐和玄汐並轡而出。
“我欲叫邵徽這次也進京城來。”蘇嵐聲音不大,靜夜中卻也聽得清楚,“司徒岩若來了,正好給了個理由,叫他這位高州刺史隨扈進京就是了。”
“你欲重用邵徽?”
“邵徽雖是出身不顯,眼界氣度卻異於常人。”蘇嵐微微一笑,“難得此人極為通透,是國士之才,區區刺史委屈了他。”
“你可要知道,他與廢太子的尾,知悉之人不在少數。”玄汐亦是一笑,“你要如何用他。”
“且先要叫聖人過眼,記住了他,才算把這步棋走活了。”
“你我如今不算握手言和吧。”玄汐笑意延展,竟是化了一臉的冰霜,五官柔和而更顯清雋難言,“不怕我阻邵徽青雲之路。”
“隻怕你將邵徽收歸羽翼之下。”蘇嵐搖了搖頭,“那等人物,你若想阻,當年就會把他困在東宮,你既然當年能放他出去,便不會阻他回來。”
“算來我與他也是東宮同儕。”玄汐繼續維持著少見的笑意,“你既然在我這開口,便是叫我以這一層為他轉圜,我應了便是。隻是,我也有件事叫你相助。”
“且。”
“我欲入戶部,兵部侍郎你兄長和劉彬二人足矣。”玄汐眼裏波光粼粼,極有神采,“至於神策軍,叫劉玉成試試。”
“他是你的人?”蘇嵐這才真有些詫異,當日球賽出盡風頭的劉玉成她可是蓄意拉攏呢。那一日雖是出了張平的事,可眾人仍舊談論劉玉成許久,足見此人風頭,“難得玄郎竟舍得告訴我。”
“瞧著你蓄意拉攏太辛苦。”玄汐微微一笑,“我住東坊,便於你就此別過。”
語罷,便一騎絕塵而去,身後禁軍亦緊追相隨,剩下蘇嵐和護衛,原地呆,醒過神來,這人已是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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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市上一片平靜,隻有馬蹄敲地的“噠噠”聲,風燈將長安街的夜色也照的亮。
“譽伯?怎的在這?”蘇家宅院燈火煌煌,管家蘇譽立在宅子前,見她回來便迎了上去。
“大少爺和國公爺,鬧起來了。”蘇譽親自給蘇嵐打著燈籠,急急地引著她走,“足足吵了半個時辰,正欲使人去告訴您,便接了您回來的信。”
“可知道為何?”蘇嵐也帶了幾分急色,“大哥和爺爺鬧起來?真真叫我詫異的很。”
“事涉新皇登基。”蘇譽臉上露出幾分難色,“齊國。”
蘇嵐聽得這二字,心中便有了計較。自家哥哥沉穩練達,老成持重,自從那場慘禍之禍,更是成熟的不成樣子,唯一能叫他失控的便是齊國二字。
近了書房,蘇譽便自動地止住了腳步,蘇嵐亦隻是微微一笑,道:“勞譽伯給我兄弟二人備桌夜宵吧。”
蘇嵐才進了二進便聽見裏頭的動靜,兩人情緒大抵平複了許多,可爭辯之聲還是不住地傳出。
“祖父。”蘇嵐深吸一口氣,在書房外叫了句。
“進來。”房裏安靜了下來,蘇晉緩緩道。
蘇嵐進了房才知道蘇譽方才絕非誇大,甚至還弱化了事態的嚴重程度。蘇晉端坐書案之後,蘇峻坐他下第一張椅子,一切看似平靜。可地上散著茶葉渣還未曾來得及收拾,蘇峻長袍膝蓋處的褶皺更是一眼就叫她看了出來。
“祖父。”蘇嵐依著蘇峻坐下,也不去瞧他,隻笑著同蘇晉請安,對兩個人方才的爭執的視若不見。
“李家那邊你再盯著些,李由雖是個識時務的,可如今情形卻是淒涼了些。”蘇晉對著蘇嵐倒是溫和了許多,“喬二郎這回差事辦的如何?”
“我與他私交不多,卻覺此人胸中是有丘壑的。”蘇嵐點了點頭,“若非喬氏一味守著自家的清貴家聲,喬安禕怕是早往著經世致用的路上奔了。”
“你這番成算,我亦不欲插手,隻是,你要記著,施恩這事你要自個計算好了才行,得叫人領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