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竿般羸弱的細胳膊立刻橫在麵前,凶悍地一把搶過小遙手裏的照片,照片的四角被扯得起了褶皺,他心疼得小心撫平。小遙仍保持著握在手裏的姿勢,後知後覺得慌亂抬起眸子。男子一觸碰她的目光,遲疑得呆愣了半晌,倏地渾身哆嗦,微張開嘴,喉嚨似被魚骨卡住,怎麼也發不出一個音。他目光閃爍,佝僂著背,迅速側過身,再不敢與她對視。足足停駐了幾十秒,他像是一刻也待不住,小跑著回了病房。他的輪廓和他那個人是那麼相似,小遙隻一眼便認出了他。
護士不料他的奇怪反應,隻當他學乖了,便也跟著他一同回去。
“等等,護士小姐。”小遙急忙叫住背對著她舉步的護士“請問,那個人得了什麼病?”
護士止步,並不急著答她,橫豎狐疑地打量她“你是他什麼人?”
“嗬嗬。朋友……的朋友。”小遙尷尬的笑笑,那個人,她差點成了那個人的弟媳婦。
“噢。那關係還挺遠的。他就一個弟弟,根本沒人來看望。他得了尿毒症,已經晚期,兄弟倆也怪可憐,連個親戚都指望不上,人都是由他弟獨自照顧。剛剛那隻錢包估計就是他弟走的時候落下的。兩人兄弟情深,讓人看了都心酸。你幸虧早來遇見了他,要是再晚些日子,估計就見不著人了。”護士見小遙變了臉色,突然又降低了嗓門,語氣溫和平靜“醫生說了他要再找不到匹配的腎源,都挨不過今年夏天。趁著還有些日子,盡量對他好些。”
護士急著回病房,發現後麵沒動靜,突然撇頭急急的問了句“誒,你不跟著過去看看他?”
“噢。我過會兒就去。”小遙心裏五味雜陳,就算他那時再怎麼糊塗也不至於讓他死啊。
以前的那個李敘平開朗健碩,一早就把她認定成了弟媳,隻要有什麼困難,他總是二話不說,鼎力相助。她還記得大學那會兒她宿舍搬遷,校區到校區的車程招個出租車起碼都要二十分鍾,更何況還得帶著這麼多行李,最後還是他哥帶了幾個兄弟幫著一起搞定的。吃力不討好的苦活,他總是很仗義得接手,還總是笑嗬嗬得說沒事。
他喜歡喊她遙丫頭。如果不出那事,在她心裏他將一直被尊稱為好大哥。以前她也從未懷疑過,他會像大樹一樣一直守護他們。可事實是大樹有一天也會被蟲子蛀蝕倒下並壓死樹下乘涼的人。
或許是那些事情來得太過迅猛,讓人來不及做反應。李敘平看著身邊幾個靠著股票發跡的兄弟也眼紅,自己也想發財,等賺了錢他想給弟弟買套結婚用的房子,所以他借了高利貸學人炒新股,可最後碰上金融危機卻連本也撈不回來。雪球越滾越大,終於他再也支撐不住。那天天氣陰沉,有人大力敲著門,拿著抵押合同要房子,離開了一陣子的莫小遙顫抖得接過合同不知所措,因為她發現噩夢成真——那座影樓不再屬於他們,她迷惘了。她看著雪白的紙張上那個流暢清晰而熟悉的簽名,她不明白她一向信賴的大哥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的要求不高,也許隻要一個解釋,她就會和他們共同進退。她不再選擇等待直接給他們打電話對方卻是總是忙音,她很擔心以為他們出了事,可並沒有什麼匿名電話或信件來訪,也沒有新聞報道說哪裏有浮屍。接著她又是一陣狂轟亂炸似的瘋狂尋找,在一切可能的地方,一切可能接觸的人那裏,結果卻依然一無所獲。催債的不斷找上門,他們凶神惡煞,威脅使用暴力,時間讓她漸漸認清一個事實那對兄弟不再值得擔心,他們不過是扔下她一起消失罷了,她終於學會絕望。
有些人喜歡固執,導致全身傷痕累累仍不罷休,非把自己弄得頭破血流了,方才學會回頭。不巧,莫小遙就屬這類人。可一旦放棄,就算十頭牛也拉不住她傷口痊愈後磐石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