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夜抱著她，像是預感怕她突然離開，手上的力道時而溫柔時而野蠻暴力，斷斷續續會說些囈語。躺在他身側整個人昏昏沉沉聽不清那些斷續的句子，卻是知道他痛苦。待他熟睡，她忍不住伸手小心翼翼觸上那張因噩夢而扭曲的側臉，淚水收不住又一次奪眶而出。
窗簾嚴絲合縫緊緊拉著，看不清外麵的天色，大概還是夜裏。他鍾意的空調盡職得傳來陣陣冷風，卻散不去她身上涔涔的冷汗。床櫃上那盞暖暖像隻剩了最後一口氣，淡淡的光暈，極淺極淺隻夠看出房間的輪廓，可他的氣息卻一寸一寸極真極真的浸染滲入房間的每個角落。
手指輕顫，終於還是撥通那個號碼，“幫我。”
拿上鑰匙，她光著腳就逃了出去。粗糙的路麵不停磨擦她光滑的腳底，灼熱而疼痛。但無法再呆下去，一刻也不行。
知道他會追出來，顧不得頭頂蒙蒙的細雨，睜著眼卻根本看不清路，埋著頭向前奔跑。前方是熟悉的人影，還差一點，一點點，計劃就要圓滿。
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也能成為陰謀的策劃家，這麼陰險，這麼卑劣。可那目的卻實在太過滑稽，簡直是看著深愛的男人喂自己喝下毒酒，卻不能跟他說誒，那個是有毒啊。
那天中午又接到辛笙的電話。頓時世界天旋地轉。烈日當頭，卻一點都不覺得熱，她懷疑整個世界本來就沒一點溫度，果然最討厭夏天。
那陰森的聲音的確說了那幾個字，“讓他對你絕望。”
想了很久，怎樣才能讓他對自己絕望。想著想著竟然不能自已的淚流滿麵，那人怎麼會有那麼惡毒的念頭。為什麼不幹脆讓她離開他來得痛快。
連一絲機會也不必留嗎？
他一定會恨死她的。一定會。說不定他逢年過節燒個火盆詛咒她，詛咒她將來孤老終身，永世不遇真愛。
但他大可放心。這輩子大概她不會再愛。實在太累，太苦。
聽說痛到極處的傷口越是愈合得快。她想試試，說不定將來擁有一顆鐵石心精鋼不壞。
站台上，看著光著腳失魂落魄的莫小遙，雖然提前知曉他卻仍慌了手腳。一路跌跌撞撞直接撞進他懷裏，心好痛，她揚起臉，用盡渾身的力氣，“敘和，吻我。”
路燈暈黃黯淡，蛾子繞著光亮轉啊轉，發出扇動翅膀的聲響，為他精心準備的一幕恰好全數落入他眼裏。
雨細密而柔軟，此刻卻成了尖針，狠狠紮進他的瞳孔，他呆呆得站著，看著雨中那對人朦朧的擁吻，心中的烈焰突然躥高近乎絕望得燃燒，就快一點不剩了吧。
站台，路燈，黑夜，柏油路，積水……一點點消失在他的視線，全世界灰茫茫隻剩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雨裏頭站著，蒼白無力。
為什麼？你要這麼對我？抬起布滿血絲的眸子，他仍是不相信。
一把扯住她的臂膀，瘋子般拉扯，“跟我回去。”
“你放手。”長發早被打濕，狼狽得濺起水滴，“我怕你，受不了你。再也受不了。”小遙突然蹲在地上苦苦哀求，“求你——放過我。”
他的手微微顫抖，拚命擠出溫暖的笑，俯□子，伸手想碰觸她的頭，“對不起，那天我不該那麼對你，可我控住不住。不要離開我，好嗎？”見她微微一縮，頭頂的手掌一滯，眸色漸深，流露越發受傷的表情，“已經討厭到這種程度了嗎。”
她隻是無情得撇過臉去，不再看他。
離她遠了些，輕聲呢喃，怕又傷了她，“不是說好要和我一直在一起？”
“我健忘。我沒心。我沒肺。我無恥。我淫.蕩。——對不起。對不起。……”
“住口。”他退後了幾步，目光淩厲，直逼李敘和，“他就是你最後的選擇？”
“是——。”快要筋疲力盡。她已經到極限，故意緊握李敘和的手，大地似乎也在顫抖，怕自己再支持不住。
“最後一次問你，愛過我嗎？”空落落的站台回蕩著他虛弱的聲音。聽得人心碎。
小遙靠在李敘和懷裏勉強維持站立，機械性得張了張嘴，“沒有。”心裏開了個大口子，風可以隨意灌進灌出，聽到簌簌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