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我給孫啟晟想的那個關於被學校退學的解釋其實是行得通的,因為當我前公婆發現孫啟晟竟然在乎我到如此地步的時候,他們對我也就敢怒而不敢言了。
我是禍水,可同時也是他們兒子的命根子,他們還敢把我怎麼樣?
於是,在直接加間接地嘮叨了孫啟晟一陣子之後,待孫啟晟在一家很大的國企謀到了一個相當不錯的職位,他們也就沒了怨念。
於是,我們每周末回孫啟晟爸媽家演戲的時候,二老也真心實意地如往常那樣好好待我們,萬般疼惜地給我們做好吃的,還非要讓我們睡好覺,什麼都不讓我們幹,甚至不讓我們多花時間精力陪他們嘮嗑。
所以,沒錯,我明明是因為周朗而離的婚,卻在離婚之後也沒找過他。
因為就在要找他的念頭第一次冒出來的時候,我忽然膽怯而退縮了。
說來說去,他那天晚上是喝醉了,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做什麼嗎?
如果不是他的表白中存在著大段的詳細描述,點點滴滴都必須對號到我身上,我甚至會懷疑他那天晚上是不是認錯了人表錯了情。
而現在雖然這種狗血的狀況不太可能存在,我卻也還拿不準,如果他是在清醒的狀態之下,真的會選擇對我告白嗎?因為他畢竟沒有讓自己清醒,因為他在清醒的時候畢竟沒有那樣做,所以十有八-九,他不會的,他會像大多數有理智的人那樣,麵對一個自己所愛卻已經和別人結婚的人,唯一的選擇就是把這份感情牢牢壓在心底,直到有一天把它徹底掐斷、悶死。
就像四年前那樣,當他發現我身邊有另一個人存在,他所做出的決定是——就此了斷,遠走高飛。
那麼,就算如今我已經離婚,又能拿得出什麼去試圖走到他的身邊?
而且,作為一個離婚的女人,我開始意識到自己應該自卑。
於是我果真開始自卑。
這是多麼悲催的現實啊!四年前我們男未婚女未嫁,他都已經讓我那麼自卑,如今他依舊男未婚,我卻已經變成二茬貨,就算知道他喜歡我,我又怎能不自卑?
就像離婚前後我對孫啟晟說過無數遍的那樣:“你就別難過了,該難過的是我才對啊。人家不都說了嗎?離了婚的女人是根草,離過一次婚的男人卻是塊寶啊!孫啟晟,你小子賺到了,我這麼成全你,現在我都嫉妒你啦!”
他每次都回答:“你不用嫉妒我,你後悔就行了。”
後悔麼?可能有點兒。我就說嘛,我是在沒做好準備的情況下離的婚,我多傻呀,離婚難道不應該騎驢找馬先找好下家再踹掉上家嗎?
我還真是不靠譜啊!
我和孫啟晟的假夫妻扮了足足三個月。
六月份的時候,周朗又回來了。他上次跟老板來是要啟動一個新項目,這回則是這個項目告一段落,要進入下一階段了。
那天晚上,我們照例給他接風。他倒不像第一次那樣喝得那麼多了,但飯後卻還是照例要求送我回家。
我跟出租車司機說了我的住址,他不禁愕然:“你搬家了?”
我“嗯”了一聲,趁這個機會尚未滑走,迅速加了一句:“我離婚了。”
然後,趕在他說出些什麼、或是什麼都不說任空氣冷凝之前,我閃電轉移話題:“你現在做這個項目回來得這麼頻繁,你爸媽是不是都沒那麼稀罕你了?嗬嗬!”
他笑了:“他們本來就沒那麼稀罕我。男孩子和女孩子不一樣,他們覺得好男兒誌在四方,我走得再遠他們也放心,甚至走得越遠他們越高興,否則當初也不會讓我那麼早就出去了。”
我們一路聊著這些有的沒的,好不容易熬到我樓下。不過我知道,就算到了這裏,我提著的心也還是不能放下來,因為根據上次的經驗,他很可能會送我到家門口。
唯一的指望就是他這回沒喝醉所以沒那麼囉嗦了。
老實說,我自己都不確定,我這麼提防著和他長時間獨處,究竟是太害怕這一點,還是太期待這一點。
事實證明,我的提防沒錯,他再次跟著我下了車。
我本來就懸在鎖骨處的心一下子蹦到了嗓子眼兒裏。
這會兒我已經沒有話題可聊——想也想不出編也編不圓了。
於是我們倆默然地往樓門裏走,我剛上了一級台階,跟在我身後的他終於讓我無處可逃:“芷昕,你離婚是因為那天晚上我說的那番話嗎?”